米兰昆德拉如何教中国人说话

就算你没看过米兰・昆德拉的任何书,亦可以把如下词汇玩到滚瓜烂熟:生活在别处、被背叛的遗嘱、为了告别的聚会、庆祝无意义、媚俗、人一思索,上帝就发笑、遗忘、意象形态。

还有王菲的《笑忘书》,也是昆德拉对中文的贡献之一吧。

当然,还有那句「 他们只有在愚蠢的时候才是真诚的,他们只有在安全的时候才是勇敢的,他们只有在免费的时候才是慷慨的,他们只有在浅薄的时候才是动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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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昆德拉生于 1929 年 4 月 1 日,众所周知的是,这一天是愚人节,所以他一辈子都在玩笑之中,他是捷克人,却流亡法国,用法语写作,他名气很大,却在过去 40 年里,一直把自己藏在巴黎,他影响了中国的话语系统,却被余华认为是「三流作家」。

甚至,被一直传颂的爱情故事,也是一个玩笑,是的,薇拉不是昆德拉的第一个妻子,作家的原配名叫奥尔加・哈索娃,是捷克女低音、布尔诺国立剧院的歌剧演员,终其一生,昆德拉都没提过这位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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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加・哈索娃

其实,昆德拉曾以哈索娃和岳母索尼娅为原型,写出剧本《钥匙的主人》,描写德国占领期间,一个年轻的捷共地下党员与岳父岳母同住,妻子漂亮但肤浅,一心要做芭蕾舞演员。就在全家因为谁才是家门钥匙的主人争执不休时,丈夫的战友和旧情人薇拉不期而至。邻居发现薇拉可疑,欲向反动当局告密。丈夫打死了他,与薇拉双双逃离。

细心人会知道,薇拉是在什么时候介入到昆德拉的生活中的。

在《被背叛的遗嘱》里,他写了一位戴黄星的无名犹太作曲家,说他在即将踏上死途之前,还和年轻的学生畅谈贝多芬带来的快乐。

这位死于纳粹集中营的音乐家是帕维尔・哈斯,奥尔加・哈索娃的父亲,昆德拉的老师和前岳父。

昆德拉也生于音乐世家,对他影响最大的,就是事事讲求完美的音乐学家和钢琴家父亲卢德维克,卢德维克是捷克大音乐家亚纳切克的徒弟,而昆德拉自己少年时就跟父亲学钢琴,然后进修作曲和声学,在查理大学,他学了影视编导。

1950 年,由于一些问题,他被开除了党籍,不得不从查理大学退学,他流亡到了俄斯特拉发矿区从事过体力劳动,在那里,朋友们向他讲述了一个奇怪的故事:一个年轻女工因为偷墓地里的花送给自己的情人而被逮捕。

10 年以后,他把这段经历和故事写成了自己第一部小说《玩笑》,在其中,他写道:「她的形象始终没有离开我,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命运,对她而言,爱情与肉体是相互分离的世界。」

其实,在 1963 年,他就成了国家文学奖最年轻的得主之一,那一年,根据伏契克的《绞刑架下的报告》写出了叙事体抒情长诗《最后的五月》,他成为了捷克斯洛伐克的文学明星,1967 年,他还作为主席团成员,主持了捷克斯洛伐克作家联盟第四次代表大会的开幕式。

2008 年,布拉格一位年轻的历史学者根据警方档案,在《敬报》周刊上撰文,指控昆德拉 1950 年曾向当局告发同学米罗斯拉夫・德沃拉切克潜回了布拉格,导致这位受到海外白捷招募的西方特务被捕,并获判二十二年重刑,实服刑期十四年,大部分关押在劳改营,在铀矿做苦力,经常单独监禁。警方报告明确显示,线人名叫「米兰・昆德拉,学生,生于 1929 年 4 月 1 日」。

虽然昆德拉当时否认了指控,并谴责历史学者和《敬报》周刊的文章是「对作家的暗杀」,但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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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播音员薇拉・赫拉班科娃和昆德拉结婚时,名气比丈夫要大,这对金童玉女本来可以一直在捷克红下去,但是布拉格之春和随后的苏军坦克都来了,这是真正的 1 小时 22 分钟速通布拉格,电视台解雇了薇拉,昆德拉也失去了在电影学院教书的工作。当权者也没放过昆德拉的父亲,1968 年以后,因儿子的缘故,他也被列入黑名单。

从某种角度看,昆德拉被打击也并不冤枉,1973 年,上海人民出版社以「内部参考」名义出版了《布拉格之春:1968 年捷克斯洛伐克纪实》,其中就明明白白的写到,「布拉格之春」这个词本身,就是昆德拉提出的。

此后的日子里,监视是无处不在的,现存的昆德拉档案多达 2374 页,标为国防机密或绝密。电话窃听,监听房间里的对话,跟踪,拍照,截取并拆读信件等长达十余年。捷克的密探冬天把相机藏在大衣里,夏天假扮成保加利亚游客,他们走路或乘坐伏尔加大轿车,跟踪、拍照、紧盯着这对夫妇,甚至连私密生活也不放过,想要与昆德拉取得联系,在别国出版他的作品,来往信件都需要用暗语。

1975 年,昆德拉携妻定居法国,先到雷恩教书。第二年,得知夫妇俩有意到巴黎生活后,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发出了邀请,昆德拉于是在该校开设讲座。一位意大利小说家回忆:「我是通过阅读昆德拉学习法语的。所有我知道的大作家都去世了,终于遇到一位活的。」

他在法国政界和文化界有很多朋友,他甚至把法国前总统密特朗写进小说《不朽》,但却从不与任何政治势力结盟,也不像索尔仁尼琴等流亡作家一样控诉自己的祖国,在《被背叛的遗嘱》里,他用一段自己和自己的对话清楚地表明了这种态度:「哪个都不是。我是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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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 年上映的电影《布拉格之恋》剧照。这部电影改编自米兰・昆德拉最著名的长篇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1984 年,著名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出版了,里面的两位主角托马斯和特蕾莎留在捷克,因为迫害,从医生夫妇到下农庄去。萨宾娜,作为摄影师,到了西欧,但出人意料的是,这里没有控诉和对抗,而是在探讨「媚俗」,前几年,又被翻成了 Kitsch(「刻奇」),这算是昆德拉为中文世界贡献的两个重要概念了。

昆德拉反对的,是一种自我感动的激情,自我伟大化的倾向,而这种刻奇,会导致对于苦难的消解,进一步让我们的生活,因为刻奇而主动或被动的交出自由与玩笑的权利。

举个例子吧。「青春」在我们这里一直是作为绝对正面的东西被歌颂和赞美着,而昆德拉在《玩笑》中,却指出「青春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在「青春」的狂热中,人们犯下过种种罪恶。昆德拉的这一「发现」就引起当代中国学者钱理群的强烈共鸣,并写过一篇《青春是可怕的》。

学者景凯旋就直接说:刻奇已经成为一种道德体系。它压制个性的表达,是一种智力和感受力不高的表现。小孩子写作文,老师一定要让他写得有意义,面对采访,歌星、运动员和普通人都会唱高调。

这也是为什么 90 年代后昆德拉在中国很热,因为 90 年代中国文学的一个潮流就是反崇高、反浪漫,而那时最火的作家,就是同样反媚俗和刻奇的王朔,多年之后,王朔把好朋友梁左遗落的文集,起了个昆德拉小说的名字:《笑忘书》。

不过也有作家看不上他,比如喜欢福克纳和马尔克斯的余华,就公开说过昆德拉是三流小说家。

不过这也没什么,托尔斯泰说莎士比亚让他觉得「厌恶,无聊和困惑」。亨利・詹姆斯评论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为” 拖泥带水的怪物」。赫胥黎说詹姆斯・乔伊斯《尤利西斯》「几长而乏味」,他对亨利・詹姆斯「没有任何感觉」,托马斯・曼「有点沉闷」,而弗吉尼亚・尔夫让他莫名其妙。纳博科夫认为托尔斯泰是俄罗斯文学的太阳,而陀思妥耶夫斯基装腔作势,是不及格的分等生。

同样的,这种说法也仅仅是流派之争,写实而写理念的不同。

昆德拉其实一直怀念着布拉格,这毕竟是一个出过卡夫卡,出过哈谢克,出过《城堡》和《好兵帅客》的地方,昆德拉在《笑忘录》中写道:「当太阳将我唤醒时,我明白了,那些大窗户是朝东开的,朝着布拉格的方向。」

然而直到 2019 年 11 月 28 日,昆德拉才重新得到了捷克公民身份。

然而这已经不重要,对于作家来说,他永远「生活在别处」。

昆德拉的朋友皮埃尔・诺拉这样回顾昆德拉的一生:「一个需要被倾听的作家却无法用母语发表作品…… 当年昆德拉还没到法国的时候,在捷克他已经不存在了…… 后来,曾经对他赞誉有加的法国也与他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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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去世,昆德拉都没有获得诺贝尔奖,但何必为之思考原因呢?用他最为中国人熟知的一句话说: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来源:姐是女司机 微信号:jsnvsj

李欧梵|“二十世纪”的备忘录

哈佛大学东亚系荣休教授、香港中文大学讲座教授 李欧梵
2023-07-13 12:25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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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将收于《我的二十世纪:李欧梵回忆录》,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即出。

前言:世纪末呓语

我生于1939年,在二十世纪活了六十年,到了“耳顺”的年纪,二十一世纪降临了,我反而感觉天命已逝,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即使活到一百岁,也不过在二十一世纪活了四十年,而在二十世纪却活了六十年,所以我算是一个二十世纪的人。

大学时期,十九岁。

当然,世纪的意义不能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对我而言,时间的观念是主观的,甚至是凭自己的感觉。二十世纪对我的意义重大,因为我在二十世纪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创伤,到了六十岁以后,才感到一切平静了下来,可以和我妻子李子玉快快活活在香港“过平常日子”(编者注:见李欧梵、李玉莹:《过平常日子》修订版,香港三联书店,2018年)。似乎2000年把我的一生分成了两段:前一段是生命体验,后一段是生活、回忆和反思。我的学术生涯似乎也分成两段,前一段在美国,后一段在香港;在美国用英文教学和写作,在香港用中英双语教学,但写作以中文居多。我的英文学术著作只有三四本书,加上数十篇论文,大多以中国现代文学为领域,尚可以连成一气;中文写的以杂文居多,收集成书,竟有二十多本。双语写作,成了习惯,甚至在写作时,不论是用中文或英文,下意识之间都在用两种语言。在美国学界我只有一个身份:学者,然而在香港则刻意当“两栖动物”,游走于学院内外多年,最后还是回归学府,直到2020年才从香港中文大学正式退休,这是继2004年从哈佛提早退休之后的第二次,所以我也有两条学术生命。从来没有料到在香港中文大学任教竟然长达十六年,比在美国任何一间大学任教的时间——例如哈佛十年、芝加哥八年——都长。我这一生似乎都是“一分为二”,没有统一的可能,甚至我的生命旅程也被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分开,虽然现在已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二十年,但依然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二十世纪的人。写这一本回忆录,当然免不了从二十一世纪来回顾和反思二十世纪的意义。

和子玉在芝加哥

我把二十世纪视为“现代”,它的上半叶是我研究的题材;而二十一世纪是“当代”,是我当下生活的现实,二者的意义不尽相同,有时候在我的心中也会混在一起。我总觉得二十世纪还没有过完。我心中也有两个“世纪之交”:一个是十九到二十世纪之交接点(1899-1900),另一个是二十到二十一世纪的转折点(1999-2000),这两个关键时刻,我都称之为“世纪末”,而非“世纪初”,因为我感受到的是过去对现在的压力,和一种时不我予的焦虑感,然而“焦虑”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生命的“大限”即将降临?或者还有其他的因素?

记得在二十一世纪的前夕,即1999年,我就感到一种无名的焦虑和不安。当时在哈佛教书,我赶着把我的《上海摩登》(Shanghai Modern)在千禧年(2000)前出版,因为我认为这本书属于二十世纪,它探讨的是二十世纪中国都市文化的一个现象,当年显得很“摩登”,到了二十一世纪已经过时了。我当时就感到“现代性”(modernity)是一个时间的观念,它是有期限的,到了二十一世纪就终结了。在这个世纪之交,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除了《上海摩登》之外,也写了大量的杂文,叙述我的困惑和不安,后来收集在一本书里,题名为“世纪末呓语”,内中有一篇叫做“二十一世纪:冇眼睇”,借用一句广东话:“冇眼睇”,直译就是没眼看,也就是说,我对于二十一世纪不忍卒睹。全文开头就引了本雅明“历史的天使”的形象:那个天使背对将来,面对的却是进步的风暴所卷起的废墟残骸,也许这就是二十世纪的意义,它像是一场恶梦,梦醒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已经毁灭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摧毁了十九世纪科学文明的进步之梦,本雅明更惧怕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来临,然而战争终于在1939年爆发了,次年他匆匆自法国逃到西班牙边境,最后过不了西班牙的关口,一时想不开而自杀。这一段故事,尽人皆知,但对我的启示是,本雅明留下的这个“没眼看”的二十世纪废墟,是否应该由我们这一代重新审视?

1999年出版的《上海摩登》

反思二十世纪

其实不用我费心,为二十世纪历史作传的西方学者比比皆是,最著名的是两位英国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和托尼·朱特(Tony Judt)。前者是英国左翼史家的王牌人物,写了四本近代史的书,第四本叙述二十世纪,题目叫做“极端的年代”(The Age of Extremes);后者是畅销书《战后欧洲史》(Postwar: A History of Europe since 1945)的作者。二人的政治观点不同——一位是英国的共产党员,另一位是坚信欧洲社会民主制度的自由主义者,然而二人不约而同地对二十世纪历史极端关注,不仅为之著书立说,而且把二十世纪作为个人回忆录和自传的框架。我尽可能浏览了他们的著作,不禁感慨系之,特别对朱特锲而不舍的精神十分敬佩,他晚年患了绝症,全身瘫痪,只剩下脑筋无恙,依然坐着轮椅演讲,并且出版了大量文章和几本自传形式的书,其中一本就叫做“思虑二十世纪”(Thinking the Twentieth Century),是他生前和另一位史家蒂莫西·斯奈德(Timothy Snyder)的对话录,当时他已经无法动手写作或查找数据,只靠记忆和口述,此书也是他最后的遗作。

霍布斯鲍姆比朱特年长三十岁,一生几乎横跨二十世纪,他写的一系列四本的近代史畅销书,前三本描写的是十九世纪,分别是《革命的年代,1789-1848》(The Age of Revolution, 1789-1848)、《资本的年代,1848-1875》(The Age of Capital, 1848-1875)和《帝国的年代,1875-1914》(The Age of Empire, 1875-1914),最后一本的名称比较特别——《极端的年代:一个世界史,1914-1991》(The Age of Extremes: A History of the World, 1914-1991),极端的意义何在?如何极端?为何极端?二十世纪有左右两种意识形态,二者的起伏,变成二十世纪前半叶的主流,在后半叶二次大战后,民主制度终于抬头,但漏洞百出,霍布斯鲍姆是左翼分子和共产党员,对美国和资本主义挂勾的民主制度采取批判态度。这本书原来的副标题是:“短的二十世纪”(A Short Twentieth Century),因为在他心目中,二十世纪最重要的事件就是俄国的大革命(1917),然而这个革命的伟大理想逐渐变质,苏联终于在1991年解体,算起来总共只有七十四年(如果从1914年算起,则有七十七年),所以二十世纪很短。对霍氏而言,二十世纪是当代史,他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见证,因此这本书的可读性就在于他如何把客观的叙述与主观的经验和意见融合在一起。

霍布斯鲍姆著《极端的年代:短的二十世纪,1914-1991》

霍氏还写了两本关于二十世纪的书:《断裂的年代:二十世纪的文化与社会》(Fractured Times: Culture and Societ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和《趣味横生的时光:我的二十世纪人生》(Interesting Times: A Twentieth-Century Life)。前者可以作为《极端的年代》的姊妹篇,纵览二十世纪西方的文化风景,让我们感到二十世纪文化生命更短,四分五裂,无甚可观。我对于他的这个看法不能完全同意,反而觉得他的自传《趣味横生的时光》更有趣,充满了激情,而且十分诚实,特别对于自己作为共产党员的辩解更是毫无掩饰,原来他的少年时代是在柏林度过的,时当德国魏玛时代(1919-1933)末期,他被卷入革命的狂潮,激烈反抗当时刚兴起的纳粹主义,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共产党的。这两种潮流——共产主义和纳粹主义——的对峙是三十年代欧洲文化的特质,霍氏在书中花了两章(第四、五章)描写,热情澎湃,他再三告诉读者:你必须在历史现场,才能感同身受。霍氏从来没有脱党,他明知发生在苏联,以及东欧(特别是匈牙利)的事件,都不为所动。我很佩服他的坚定信仰,然而也不免为他庆幸:幸亏他早已随家移民到了英国,如果留在德国的话,命运不堪设想,因为他是犹太人。

霍氏一生享尽学术荣耀,他在书尾自称此生没有白过,二十世纪虽然多灾多难,共产主义革命的理想也有待实现,但还是一个“趣味横生”的时代。而朱特同样是有欧陆背景的英国犹太人,他的视角就和霍氏不同,几乎是全盘肯定二十世纪的意义。他把自己对二十世纪的看法,以对话方式(和另一位史家蒂莫希·斯奈德)写出《思虑二十世纪》,并以独白式的口述写出《记忆小屋》(The Memory Chalet),又把在各种杂志发表的杂文结集出版,定名为“重估价值:反思被遗忘的二十世纪”(Reappraisals: Reflections on the Forgotten Twentieth Century)。朱特认为:我们不能因为理想幻灭而遗忘二十世纪的一切痛苦与灾难以及它的建树。他的畅销书《战后欧洲史》显然也是以此为观点,在书中他用了大量史料来分析西欧和东欧各国在战后的复原经历,似乎要证明欧洲各国虽然四分五裂,但基本上形成一个命运共同体,不让美国霸权独领风骚。可惜在西方(特别是美国)二十世纪已经被遗忘了,现在的西方人安于淫乐,把历史放进博物馆和纪念堂藏着,不愿意反思二十世纪的历史遗产,因为这个回忆太残暴了:世纪上半叶的标志是战争和革命,希特勒等等的大屠杀,还有内战和冷战,充斥着暴力,导致无数的生灵涂炭。到了下半叶,资本主义抬头,“绑架”了自由主义,一切以利润和市场为依归,但世界并没有变得更民主,资本主义反而助长了各种民族主义挂帅的强权政治(authoritarianism)。到了2001年,二十一世纪刚刚开始,“9·11”事件突然爆发,全世界又被一股新的势力笼罩——恐怖主义(terrorism),导因是宗教(中东国家)和世俗文明(西方世界)的冲突,当代文明似乎走上了绝路。于是朱特为此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源自西欧的社会民主(social democracy)制度,它既能维护民主和自由的价值,又能增进政府的社会福利政策(Tony Judt, Ill Fares the Land: A Treatise on Our Present Discontents, London: Penguin Books, 2010)。朱特死后,有人在追悼文章中指出,他的一生也充满矛盾:作为一个欧洲人,他后半生却生活在美国(他是纽约大学的名教授,我曾见过一面);作为犹太人,他却处处批评以色列;他在法国留过学,却对法国的激进派哲学家——特别是阿尔都塞嗤之以鼻,他对法国的文化理论了如指掌,却不赞同。在不少美国学界的左派学者眼中,他是一个保守主义者,我反而佩服他的特异独行精神。

托尼·朱特著《思虑二十世纪》

另一位关心二十世纪的名人是法国哲学家巴迪欧(Alain Badiou),他的一本书《世纪》(The Century),写的也是二十世纪,作为一个哲学家和左翼分子,巴迪欧当然不同意历史学家的定义。如果以历史上的大事件为划分标准,可以有两种分期法:一种是霍布斯鲍姆的“革命世纪”,二十世纪从1914 年(第一次大战)或1917年(俄国布尔什维克革命)到1991年苏联解体,仅有七十多年;如果从1917年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革命成功到1976年毛泽东逝世,便不到六十年。所以这两种算法都无法界定二十世纪的意义。作为哲学家,巴迪欧采用的方式是“让二十世纪自己思考”,它反映在这个世纪出版的关键性文本——大多来自文学和哲学——巴氏以之作为思考的来源(Alain Badiou, The Century, trans. Alberto Toscano, Cambridge: Polity Press, 2007, p. 3)。当然,文本的诠释者还是巴迪欧自己。他认为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期的欧洲文化成果辉煌,独创性的人物辈出,是一个前无古人的伟大时代,为了追求终极的“真实”(the Real),不惜与传统割裂,不停地创新,在此过程中处处展示出“一分为二”的冲击(断裂的二元对峙,而非辩证);他又把残暴、性危机、先锋、无限、人神并灭等题目分章论述,并在书中特别以专章论述“先锋派”(avant-garde),认为这种艺术代表了二十世纪的真精神,并特别在第二章的开头举出俄国诗人曼德尔施塔姆(Osip Mandelstam)的一首诗《世纪》(编者注:曼德尔施塔姆此诗作于1923年,有不同版本的英译:Alistair Noon的英译将诗题译为“Century”,即“世纪”,而Steven Broyde的英译则将诗题译为“The Age”,即“时代”,下文引用的诗作段落出自Steven Broyde的英译本)作为二十世纪的象征(Badiou, The Century, chapter 2, pp. 12–13)。开头的几句如下:

我的时代,我的野兽,谁能够

直瞪你的眼珠

以他自己的鲜血

黏住两个世纪的脊梁?

巴迪欧著《世纪》

巴迪欧从哲学的立场发问:这个能够直面二十世纪的“野兽”指的是什么?原诗的英译似乎有点朦胧,巴迪欧把这个“直面”解释为一种可以勇敢面对这个世纪的“主体性”,足以使年轻的“野兽”(二十世纪初年?)以鲜血的脊梁顶住。他用拉康的语言,把二十世纪的精神称之为追求“真实的激情”(the passion for the Real),一种超越模拟(semblance)写实主义的艺术纯化的破坏冲动(Badiou, The Century, chapter 11, pp. 131–147)。不论我们是否了解或同意他的观点,我们还是感受到他对于二十世纪经验——特别是艺术经验——的执着。然而到了全诗的结尾,这只野兽的脊梁断了,它奄奄一息:

用一个无聊的微笑

你回头看,残忍而虚弱

像一只野兽,以前很灵活

看到你自己鳞爪的踪迹

到了二十世纪末,这个野兽在生死存亡之间挣扎,最终它的脊梁断了,是被什么打断的?又如何活到二十一世纪?在这本书的最后一章,巴迪欧不出所料,引用了萨特、福柯、拉康和阿尔都塞——都是清一色的法国左翼思想家,预言这个人文主义的野兽已死,将来必须从“非人文主义”或“去人文主义”(in-humanism)开始。然而他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如此?马克思曾经说过:过去的哲学家从各方面解释世界,可是关键在于改变这个世界。我觉得当今西方的哲学家——无论是左翼的巴迪欧或前纳粹党的海德格尔——依然在解释这个世界,它一直在改变,而且越来越快,恐怕连哲学家也跟不上了。

那么,文学作品是否更能反映二十世纪?张历君提醒我看一本格拉斯(Günter Grass)的小说:《我的世纪》(My Century),我看的是英文译本,出版于1999年——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虽然是一本小说,其实是一百篇短篇小说的集锦,从 1900到1999年,每年一篇,主角或叙事者都是小人物,从他们的眼中看世界,并以此反思德国历史。格拉斯花了不少工夫,虽然并非每一篇都能引人入胜,但是几乎每一篇都在反省德国历史。我从二十世纪第一年(1900)看起,赫然发现描写的是八国联军,却从一个德国远征军青年士兵的视角看这个历史上的大事件:他随军远渡重洋,占领北京,看到日本士兵在北京斩首义和团分子,他竟然把一条死人头上的辫子带回去送给他的未婚妻,作为结婚礼物(Günter Grass, “1900,” My Century, trans. Michael Henry Heim, London: Faber and Faber, 1999, pp.1-3),这使我不禁想到鲁迅的阿Q。这是大手笔,不仅把一个毫无知觉的小人物带进历史,而且暴露了二十世纪德国的“原罪”,难怪格拉斯被视为德国的良心,“他戏谑的黑色寓言绘出被遗忘的历史”,“他竭尽全力反思当代历史,回顾被舍弃和遗忘的人物”——这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赞词。众所周知,格拉斯著名的小说《铁皮鼓》(The Tin Drum),就是写一个小孩子拒绝长大,因为他看不惯他生活的世界。

格拉斯著《我的世纪》

格拉斯的《我的世纪》就是一本别开生面的德国现代史,内容五花八门,我读此书并非从第一页一路看下去,而是先挑选几个我认为关键的年代,再看格拉斯用什么人物和方式来描写。看完1900年的八国联军,就跳到第一次大战的叙述,格拉斯从两位著名作家数十年后的见面和对谈开始:一位是极端反战的雷马克(Erich Maria Remarque),他的《西线无战事》(All Quiet on the Western Front)出版后立刻被拍成电影;另一位则是以参战为荣的荣格(Ernst Jünger),二人的经验在很多细节上有很多相同之处,例如士兵头上戴的尖顶铁钢盔,其实都不怎么光荣(Grass, “1914–1918,” My Century, pp. 32–45)。对二次大战(1939-1945)的德国军事行动,从占领波兰到最后节节败退,格拉斯则用随军新闻记者的方式来报道,故作庸俗,更语带讽刺(Grass, “1939–1945,” My Century, pp. 98–116)。作者对二十世纪前五十年的历史,几乎没有一句赞扬的话。当我读到全书的后半部,描写的是二十世纪的后半叶,兴味反而提高了。格拉斯似乎对于战败后的德国情有独钟,因为来自个人体验。他本人就是战后崛起的一代作家的中坚分子,亲身经历了东西德的分裂、柏林围墙的竖立(1961)和倒塌(1989),当然还有六七十年代的学生运动,甚至以第三人称提到自己作为作家的名声(例如参加西德的一个作家团体和东德作家定期交流,以及法兰克福书展的报道,Grass, “1959,” My Century, pp. 152–153),就是没有揭露令他悔恨终身的一段秘史:在1944年他加入纳粹党的武装党卫队(Waffen-SS),直到他逝世前几年,才自己说了出来,可能是受到良心责备。格拉斯的回忆录《剥洋葱》(Peeling the Onion),我至今未读,也许读后会有新的收获。

一个世纪一百年,可以记载的何止一百个故事?格拉斯把很多资料浓缩成众多细节和小人物,并用一种通俗的语气(至少在英文译文中是如此)描述出来,完全没有“大叙述”的空洞和陈腔滥调,这是这本集锦小说最出色之处。内中大部分的细节都是事实,并非假造,譬如描写柏林爱乐新音乐厅的设计,诗人策兰和哲学家海德格尔的见面,只有叙述者是虚构的人物(Grass, “1966–1968,” My Century, pp. 171–182)。在我看来,这是一本格拉斯特意为他的世纪和他的祖国写的一本文学备忘录。如果必须从一个——而不是多个——小人物的眼光来看历史,我认为德国最伟大的小说毋宁是德布林(Alfred Döblin)的《柏林,亚历山大广场》(Berlin Alexanderplatz),从一个刚出监狱犯人的经历,勾画出整个魏玛时代的社会和文化景观。哲学家超越历史,或把文学挪为己用,变成了抽象的观念,只有文学家才会关心生活的命脉,把人物和时代作对等的处理。

“世纪”观念的中国之旅

“世纪”这个观念,原非出自中土,而是西方的产物,西方人认为理所当然,但传到中国,却经历了一段相当长的适应过程。中国传统观念是甲子,六十年一甲子,以十天干、十二地支依次轮配,每六十年轮转一次,所以暗含轮回的意义。西方的世纪纪元则是来自耶稣诞生日,一个世纪一百年。然而世纪并不轮回,到了十九世纪,西方的时间观念成为现代性的一个主要表征,而且带来新的价值观,认为历史的演进是有目的的,采用“二十世纪”纪年,就表示一个新的时代的降临,它和中国过去所有的朝代都不同。更重要的是对于空间认识的改变,进入二十世纪,中国也从“天下”变成民族国家,世界各国的一分子。在亚洲,民族国家的革命大多发生在二十世纪。

中国第一个有“二十世纪”意识的知识分子是梁启超。他的世纪观来自十九世纪末英国史家麦肯齐(Robert Mackenzie)的一本书,名叫“十九世纪史”(The Nineteenth Century: A History),经由传教士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s)和华人蔡尔康译成中文,初名“泰西近百年来大事记”,后改名为“泰西新史揽要”,但没有用“世纪”这个名词;1894年连载于《万国公报》,影响了晚清一代的维新派知识分子,特别是梁启超。晚清的知识分子似乎并不介意书中的大英帝国主义思想,也没有注意到“世纪”这个新观念,直到梁启超写出他的亲身经验。1899年——十九世纪的最后一年——的年尾,他第一次从东京出发到美国,这是一次意义重大的旅程,他为此特别写了日记,题名为“汗漫录”。在太平洋途中他突然感觉到二十世纪的降临,这也是一个巧合,当时风浪大作,他情绪激昂,百感交集,作了一首《二十世纪太平洋歌》,在这首长诗中他综论天下,重绘世界版图,对来自海洋的西方帝国主义疾呼警惕,对东亚老帝国不胜唏嘘感叹,对自己的将来则大有天下为己任的抱负,在此且引几句:

蓦然忽想今夕何夕地何地,乃是新旧二世纪之界线,

东西两半球之中央。

不自我先不我后,置身世界第一关键之津梁。

胸中万千块垒突兀起,斗酒倾尽荡气回中肠。

独饮独语苦无赖,曼声浩歌歌我二十世纪太平洋。(梁启超:《二十世纪太平洋歌》,汤志钧、汤仁泽编:《梁启超全集· 第十七集·诗文》,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年,602页)

李提摩太译《泰西新史揽要》

梁启超抓住这个新旧世纪之交的时间界线,把时间化为空间,在太平洋中感受到二十世纪的新天地,情绪激昂。于是他断然决定从此以后所记皆用公历,并在日记中自我辩解为什么用公历:他认为当世界各国交通日密之际,必须弃习俗而就公理,而西方之“太阳历者,行之于世界既最广,按之于学理亦极密”,所以必需采用(梁启超:《威夷游记》,《新大陆游记节录》,载《梁启超全集·第十七集·诗文》,260页)。那时他才二十七岁,雄心大志,要做一个思想界的哥伦布和麦哲伦,去探索世界,实现他“世界人”的美梦。那一次旅行他只到了夏威夷,三年后(1903)他终于如愿以偿,得以周游美国,著《新大陆游记》,然而对这个太平洋彼岸新冒起的大国对太平洋的野心,却忧心忡忡。直到1918年底,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他才得以赴欧洲考察,著《欧游心影录》,对于战后欧洲文明开始感到悲观。他欧游归国后十年,就不幸离世了。因此我们可以说,梁启超非常自觉地把中国带进二十世纪,但他死得太早(1929),无法看到二十世纪的全貌。他毕竟还是一个十九世纪的人,他引用的西方思想资源——包括民族主义——也大多来自十九世纪。

几位流亡在日本和欧洲的无政府主义者,却把“世纪”这个观念化为一种新的意识形态,特别是李石曾和吴稚晖,他们在法国办的刊物就叫做“新世纪”,把这个新的时间观念建立在革命和进化思想的基础上,憧憬一个新的社会群体,人人自由平等,显然有乌托邦的色彩。他们受到俄国的无政府主义者克鲁泡特金的影响,强调平等和互助的精神。李石曾在1907年发表的另一篇文章中,更把新世纪和旧世纪作对比(《新世纪之革命》,《新世纪》第一期[1907],第1-2页)。其他民国初年的知识分子,如胡彬夏、钱玄同、郑振铎等人,都认为二十世纪带来一种新精神和新价值观,甚至新的文学现象,然而对于作为时间观念本身的意义却没有自觉,直到五四运动。

“五四”的思想领袖之一是陈独秀,他于1915年办《青年杂志》,次年改名为“新青年”,凸显了这个“新”字,而做一个新青年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具有新的“世纪感”。他为此写了一篇文章,就叫做“一九一六年”,在文中提醒当代青年读者,他们生活在1916年的现在,意义非同寻常,他说这1916年,

乃二十世纪之第十六年之初也。世界之变动即进化,月异而岁不同,人类光明之历史,愈演愈疾。十八世纪之文明,十七世纪之人以为狂易也。十九世纪之文明,十八世纪之人以为梦想也。而现代二十世纪之文明,其进境如何?今方萌动,不可得而言焉。然生斯世者,必昂头自负为二十世纪之人,创造二十世纪之新文明。(陈独秀:《一九一六年》,《青年杂志》第一卷第五期[1916年1月],第1页)

这一段自觉性极强的豪语,又较梁启超和其他同代人更进一步,彻底宣布二十世纪不但和过去的历史割裂,而且“不可因袭十九世纪以上之文明”,因为“人类文明之进化,新陈代谢,如水之逝,如矢之行”,显然速度越来越快。这也是一个极明显的现代性的心态(同前)。众所周知,《新青年》杂志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要舵手,次年(1917)陈独秀就和胡适连手发动文学革命,提倡白话文,比起梁启超在《汗漫录》中思索的“诗界革命”又迈进了一大步(梁启超:《夏威夷游记》,261页)。白话文促使新文学的诞生,陈独秀把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改为“文学革命”,新文化运动带动中国文化全方位的革新,因此“五四”代表的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于是“二十世纪”在中国几乎变成和“现代”“新时代”“新纪元”的同义词。在这一方面,陈独秀远较胡适更能抓住“时代的命脉”。

《青年杂志》和《新青年》

陈独秀的同事李大钊对于二十世纪另有一套解释,他心目中的二十世纪是从1917年俄国的十月革命开始。李大钊的名文《庶民的胜利》(《新青年》第五卷第五期[1918],436-438页),第一次开启了新的历史观,认为这场革命是“庶民”发起的,这个集体的民众观念和梁启超的“新民”不同,更类似马克思的“无产阶级”,也和巴迪欧引过的托洛斯基的说法:“群众冲上历史的舞台”(The irruption of the masses onto the stage of History)遥相呼应(Badiou, The Century, chapter 4, p. 41),但含义更广:它的历史使命是和世界革命连成一气的。1917年俄国的十月革命把李大钊所处的二十世纪的历史意义全盘改观了,倒是和二十世纪末的霍布斯鲍姆和巴迪欧的看法颇为相似:这个新世纪的关键词就是革命。可惜李大钊生不逢时,没有看到中共领导的革命在中国的发展。二十世纪初的另一位革命家瞿秋白两次以朝圣的心情到这个新成立的社会主义国家“取经”,亲自体验了李大钊所说的“庶民”社会,他称之为“饿乡”,把布尔什维克领导的俄国革命和中共领导的革命连成一个革命系谱,然而不到半个世纪,中苏交恶,这个革命的连结也中断了。张历君论瞿秋白的近著,便曾借用巴迪欧的“真实的激情”概念,详细阐述李大钊和瞿秋白等二十世纪初左翼知识分子的革命观(张历君:《瞿秋白与跨文化现代性》,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20年,67-77页)。

记得我六十年代在美国做研究生的时候,研究中国现代史,“革命”是一个关键词,这个时期出版的不少教科书都以革命为主题。然而曾几何时,二十世纪还没有过完,这个关键词却从主流话语中消失了。到了二十一世纪以后,特别是最近几年,“革命”更成了一个多边形词汇。到了二十一世纪,“革命”的意义何在?如果李大钊和瞿秋白可以活到今天,不知作何看法?但至少有两位著名的海外知识分子开始反思了,李泽厚和刘再复在世纪末出版的著作,可谓恰当其时。

1968年在康桥,瑞典金发女郎所拍。

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

二十世纪的意义绝不限于政治,对我而言,文化的意义更重要。从我的学术专业——中国现代文学——的角度来看,二十世纪就是我的主要研究范围。从晚清到“五四”,虽然危机重重,但毕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也是一个思想上百花齐放的时代,西潮汹涌,而新文学也在这个时期奠定。不论当今学者如何批判或商榷,我们还是要承认二十世纪的前三十年(1900-1930)有划时代意义。从文化的立场而言,二十世纪的上半叶就是“现代”的对等词,只不过现代文学到底从何开始,学界还有争论。依照中国大陆学界所通用的分期方法,近代文学的时限是1840到1919年,即是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现代文学从五四运动开始,直到1949年建国,之后就进入当代文学,直到现在。我反对这种分法,觉得文学史被政治腰斩了,应该打通这三个时期。八十年代初我访问北大时有幸见到三位正当年的学者:钱理群、陈平原和黄子平,他们发起重写文学史,以“二十世纪意识”为框架,引起我极大的兴趣。虽然他们谈的是文学,而不是世纪意识,然而“把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来把握”之后,研究的视野和方向还是改观了许多。他们三人开宗明义地说:

所谓“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就是由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开始的、至今仍在继续的一个文学进程,一个由古代中国文学向现代中国文学转变、过渡并最终完成的进程,一个中国文学走向并汇入“世界文学”总体格局的进程⋯⋯(黄子平、陈平原、钱理群:《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文学评论》1985年第五期,第3页)

伟哉斯言!在这个庞大的宏观视野中,二十世纪文学的时间和空间的幅度延长了,然而这个过程何时完成?又如何汇入世界文学?从八十年代初到现今又过了四十年,二十世纪早已成了历史,“后现代”已经过时,“世界文学”(world literature)经由翻译早已成为学界的宠儿(参见David Damrosch, What Is World Literature?,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3;David Damrosch, ed., World Literature in Theory, Chichester: Wiley Blackwell, 2014),和“全球化”连成一线,有些西方理论家甚至大谈“后人类”时代的降临,连“后现代”也变成“前现代”了。那么,“现代”和“当代”的时限是否早已拉到未来?科幻变成主要研究对象?而“二十世纪文学”作为一个观念,是否已经结束?

与夏志清

1981年,与钱锺书先生在北京。

我自认落伍,不愿意随波逐流,想用另一种方式来为二十世纪重新定位。我的灵感来自一位日本批评家矢代梓,他多年来收集西方哲学、文化和艺术的材料,以纪年的方式列出一个别开生面的《二十世纪思想史年表》,其最大的特色就是完全不重视政治上的重大事件,专从文化人物和事件的细节着手,以小窥大,以此勾画出二十世纪西方思想发展的脉络。他在书中非常注重联系,似乎一个人物和另一个人物的偶遇,就会燎起时代转变的火花。他以1883年为二十世纪的起点,在这一年瓦格纳和马克思相继去世,显然意义重大,但矢代梓没有解释原因,让读者自行揣测。我的猜测是:二人既代表十九世纪的终结,也代表二十世纪的开始,因为他们打破西方音乐和哲学的传统,开辟新的模式。我个人会选择马勒和尼采,二人都死于二十世纪初(尼采1900年、马勒1911年),尼采不但改变了德国哲学家的思考方式,而且晚年从仰慕瓦格纳的音乐转而反对;马勒则把十九世纪的交响乐发展到尽头,而他的弟子勋伯格更开创了史无前例的十二音律和无调性作曲法。如果再从文学举例,我认为托尔斯泰的逝世(1910)毋宁代表十九世纪写实小说的伟大传统的终结,而就在这个世纪末的维也纳,小说家和剧作家施尼兹勒另辟蹊径,用一种自创的意识流方式,描写中产阶级妇女的性压抑,因此文化史家彼得·盖伊(Peter Gay)把他研究欧洲十九世纪中产阶级文化的最后一本书,定名为“施尼兹勒的世纪”(Schnitzler’s Century,盖伊的二十世纪应该是从1914年第一次大战爆发开始)。

彼得·盖伊著《施尼兹勒的世纪》

一个世纪或时代的终结,就代表另一个世纪或时代的开始,关键是二者之间如何传承和断裂。从十九世纪转换到二十世纪,在欧洲——特别是维也纳和巴黎——的文化代名词是“世纪末”,而在日本和中国,最流行的新名词是“时代”或“大时代”:时代的巨轮、时代的洪流、新时代的新潮流……此类的用语,报章杂志随处可见。然而在当时的中国和日本作家眼中,二十世纪新时代的代表人物是谁?恐怕就有不少争论了。矢代梓的书中没有特别点明,也许他认为瓦格纳和马克思都是承先启后的艺术家和思想家,其他的二十世纪代表人物太多了,他们在二十世纪初欧洲(包括俄国)的各个大城市会面、开画展、办杂志、发表宣言、参加博览会,活动频繁,矢代梓在书中罗列了很多,反映了这个新世纪前三十年的各种文化动力和动向。他的分期方式是每十年为一个时期,每期都有其代表风格,例如1901-1910年:“卡巴莱歌舞与俄罗斯芭蕾舞的黄金时代”;1911-1920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文化人众生相”;1921-1930年:“装饰主义风格时代的到来”;1931-1940年:“现象学热潮”。然而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半个世纪(1951-1995),矢代梓举的潮流几乎全是学术理论,从美国社会学、法国结构主义和哲学,直到1995年两位哲学家德勒兹和列维纳斯(Emmanuel Levinas)相继去世。因此照他的算法,从1883到1995年,二十世纪应该有一百十三年,是一个很长的世纪。可惜他本人只活到1999 年——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就去世了,享年仅五十三岁。看来他是一个真正的二十世纪人,十分珍惜现代思想和文化遗产。此书的前半部注重文艺活动,到了后半部则越来越偏重哲学和其他学科的建树。他的取舍似乎越来越学院化,但也反映了二十世纪后半叶西方文化的“学院转向”。学院派人物挂帅以后,独创性的小说家和艺术家式微了,就以音乐而言,我想来想去,想不到任何一位二十世纪后期的作曲家可以和瓦格纳和马勒相提并论。

矢代梓著《二十世纪思想史年表》

矢代梓这本书谈的是西方思想史,很少提到日本和亚洲。如果他写的是二十世纪日本思想史年表的话,会举出什么细节和例子?我立刻想到日本著名小说家夏目漱石的一本小说:《心》,内中的主要背景是明治天皇去世那一年(1912)一位将军为此自杀殉节,这段情节代表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小说的主要人物“先生”后来也自杀了。明治天皇逝世的一年恰好是中华民国元年,国民政府宣布同时用公历。日本虽然进入大正皇朝,但明治天皇逝世的意义更重大,因为他代表一个时代的结束,而在中国却是一个时代的开始。就在那个关键时刻,鲁迅刚从日本留学归国,心情沮丧,原因也和文学有关。如果把这些因素串连在一起,我们必须重估鲁迅早年的几篇文章的价值,特别是他的两篇理论文章:《文化偏至论》和《摩罗诗力说》。这两篇革命性的文章彻底推翻了梁启超等人所服膺的物质文明进步观和社会进化论式的现代性。梁氏认为这是十九世纪的遗产,但鲁迅认为十九世纪末叶西方的思潮已变,尼采假查拉图斯特拉(Zarathustra)之口,预言一个新的时代降临,价值观也随之改变,它的特色是非物质、重个人。在《摩罗诗力说》中鲁迅更建立一个独特的文学系谱,表面上是浪漫主义,从拜伦开始,直到匈牙利的裴多菲,以诗人的形象凸显艺术家个人的独创性,已经含有现代主义先锋思想的意义,也远远超过五四时期陈独秀和胡适揭橥的十九世纪写实主义传统。鲁迅为现代文学打开一条崭新的道路,也为他自己预设一个文学的“新生”,这是他计划主编的一本文学杂志的名称,典故源自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见《摩罗诗力说》的题词:“求古源尽者将求方来之泉,将求新源。嗟我昆弟,新生之作,新泉之涌于渊深,其非远矣。—尼佉”鲁迅:《鲁迅全集》卷一,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65页)。可惜他的思想太过先进,文学杂志计划胎死腹中。我们只能从他和周作人合编的《域外小说集》得窥一二,这两册用文言翻译的短篇小说集出版后,没有引起什么反响,足见周氏兄弟——特别是鲁迅——是走在时代前面的。我们如今回顾,更不可抹煞他的贡献。当然,用传统的标准,我们也可以把梁启超的名文《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1902)作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开端,其实这篇文章的价值被高估了,因为梁启超不懂文学,他把小说作为文学改变社会的利器,这是一种功利主义的看法,没有接触到文学本身的价值。我反而认为鲁迅的《文化偏至论》和《摩罗诗力说》——二文皆写于1907年——更能代表一种二十世纪的新思潮。我们是否可以把这一年当作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开始?

令飞(鲁迅)撰《摩罗诗力说》,《河南》杂志第二/三号,1908年。

鲁迅于1918年发表在《新青年》的《狂人日记》,学界公认是中国白话小说的第一篇,然而捷克的汉学家普实克则认为鲁迅早在1909年就写出第一篇现代小说:《怀旧》,虽然仍用文言,但技巧已经十分现代(Jaroslav Průšek, “Lu Hsün’s ‘Huai Chiu’: A Precursor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Vol. 29 [1969]: 169–176)。鲁迅在二十年代初期写的《野草》集中有几篇散文诗,我读时不仅想到尼采,还看到卡夫卡的影子,然而鲁迅只知道卡夫卡是表现主义小说家,却对其作品内容不甚了解,虽然二人是同代人。卡夫卡的《变形记》发表于1915年,《乡村医生》则在1917年,之后(1918)鲁迅写出他著名的《狂人日记》。我对于这种作品之间的“共时性”非常有兴趣。我读鲁迅反而在卡夫卡之后,因为鲁迅的作品在当时的台湾是禁书。而得知卡夫卡的大名,则和台湾大学外文系的同学创办的一本杂志《现代文学》有关,该刊第一期(1960)就率先介绍卡夫卡,但和1907年的鲁迅境遇一样,和者甚寡,所以《现代文学》编者之一,也是卡夫卡专号的始作俑者王文兴,一不做二不休,在此后数期公开提倡新一轮的文学革命。这种态度也展现了典型的先锋主义(avant-garde)的叛逆立场。多年后,为了追溯这一个现代文学的源头,我才开始研究三十年代的同名杂志:《现代》,编者是施蛰存先生,他也曾因不满五四时期的新诗而提倡第二次新诗革命。我把两本杂志的内容作个粗略的比较,发现三十年代的《现代》杂志涵盖的范围较六十年代的《现代文学》广阔得多,前者是一本综合性的刊物,后者则是专门介绍西方现代文学,充满了学院派的色彩;前者表面上兼容并包,实际上要带动当时整个“后五四”文坛的潮流,后者则自立门户,发掘志趣相投的青年作家(李欧梵:《中国现代文学的现代主义》,载《浪漫之余》,时报文化,1981年,39-74页)。这一个差异完全是时代和环境的产物。我必须承认,虽然我也算是台湾《现代文学》的外围分子之一,但直到和施先生作过数次访问交谈之后,才体会到卡夫卡的系谱来自布拉格的犹太文学传统,二十世纪西方现代文学的中心不只一个。我为《现代文学》翻译托马斯·曼的一篇小说的时候,也是从英文译文转译的,从来没有想到他来自德国。因此,我领悟到二十世纪文学的范围是世界性(cosmopolitan)的,它为世界文学奠定一个基础,而研究“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也必须有一个世界性的观瞻。在这一方面,施蛰存是一个关键人物。

左起:杨牧、刘绍铭、白先勇、陈若㬢、中学同学、张南茜、李欧梵,摄于台湾。

1980年左右摄于瑞典斯德哥尔摩,左起的华人:李欧梵、李泽厚、林毓生、劳思光、余英时、张灏、高信疆。

施蛰存的世纪

我为什么认为施蛰存是一个关键人物?因为我听到一个令我震惊的故事:施先生生于1905年,到了2000年他已经是九十五岁高龄,他的朋友和学生要为他即将来临的百年诞辰祝寿,当时他说出一句激愤的话:“我不要活到二十一世纪,我是二十世纪人”,我听后觉得含义深远,绝不只限于年龄。虽然他那时候早已得到平反,在古典文学领域的名声卓著,然而他觉得一生中最有意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第一次见到施先生是在八十年代初,当时他的早期小说创作刚刚被大陆学者发现,被视为现代派的开创者。我登门造访的目的是和他讨论我的研究计划:《上海摩登》,特别是三十年代的都市文化,我们谈到西方现代文学,记得我问施先生:“Modernism”(现代主义)这个字眼在三十年代是否常用?他回答说:从来没有用过,他自认为是一个先锋派,因为avant-garde这个名词无论在艺术或政治立场上都是走在时代前面的,绝非“新感觉派”的颓废。我听后大吃一惊,于是接着问他最喜欢的西方作家和艺术家是哪些人,记得他特别强调毕加索,也和我谈到弗洛伊德,但最令我吃惊的是他十分向往法国大革命时代的作家萨德侯爵(Marquis de Sade)—— Sadism(虐待狂)就是以他为名,施先生的小说《石秀》也是中国现代文学中第一篇描写虐待狂的作品,源自《水浒传》,再次证明现代文学试验的灵感可以源自传统。他提倡的两种新模式:“色情”(the Erotic)和“荒诞”(the Grotesque),都太过大胆,不能见容于三十年代的文坛。当我提到我特别喜欢他的小说《魔道》的时候,他不胜感叹地告诉我:那篇小说受到当时左联批评家的围攻,他从此也不写这种实验性的小说了。其实当时左翼所标榜的苏联现实主义在艺术上才是落伍的,真正的左翼——无论是文学或是政治——是他揭橥的先锋派。三十年代初施先生主编的《现代》杂志是和欧洲文艺的新潮流接轨的,因此叫做Les Contemporains——同时代人,也就是说他们和二十世纪同步,然而二十世纪过了还不到一半,施先生已经放弃文学创作。到了二十世纪末,现代主义本身已经变成传统,施先生心中十分清楚他自己的境遇。八十年代初他委托一个年轻朋友卖他的西文藏书,我也买了几本,记得内中有施尼兹勒的小说《古斯特少尉》(Lieutenant Gustl)。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记述这次买书的事(见李欧梵:《书的文化》,《世纪末呓语》,牛津大学出版社,2001年,198–204页;另外,《上海摩登》的第四章也曾提及这批藏书,见李欧梵:《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毛尖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 139-140页)。施先生在中国最早介绍这位维也纳的“意识流”小说先锋作家,弗洛伊德认为施氏的作品早已预示了他自己的心理分析理论。这一个“世纪末的维也纳”的现代文学系谱,可以说把现代主义的文学和艺术从十九世纪带进二十世纪,当年的中国文坛恐怕只有施蛰存一个人熟悉。

1980年代,在上海巴金先生(最右)的会客厅。

二十世纪的头三十年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然而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它的光辉荡然无存。战争代表了一种断裂:第一次大战使得奥匈帝国瓦解,维也纳世纪末的艺术潮流也随之没落,二十年代初兴起的是另一种现代主义,以艾略特的《荒原》为代表,这篇名作充满了废墟的死亡的意象,反映了那一代人的绝望心情。在战败后的德国则是另一番景象,经济崩溃,民主政治乱成一团,但文化欣欣向荣,左翼运动风起云涌,反抗逐渐兴起的法西斯主义。三十年代初的法国文坛更是独树一帜,发动世界作家反法西斯的“联合阵线”,施蛰存经由他的好友戴望舒在法国的亲身见闻,保持了《现代》杂志的国际视野。然而三十年代的中国左翼文学,在形式创新上却在走回头路,施先生对此甚为不满,他的《现代》杂志也被解放后的文学史淹没了。半个世纪以后,我才真正了解施先生的苦衷,他揭橥的是一个世界文学的视野,而不是民族革命文学的主潮,然而他代表的先锋文学本来就是二十世纪最光辉的艺术革命遗产。

施先生有充分的资格说:“我是二十世纪人”,因为他觉得自己当年站在二十世纪文艺的尖端,作为一个“二十世纪人”的意义就在于此。他自称是左翼的同路人,却超越意识形态的束缚。他才是一个真正的二十世纪“世界人”。然而到了抗战爆发后,这一个国际化的环境变了,而二十世纪的意义也变了,施先生在各种压力之下放弃了文学创作,回归古典文学研究,虽然也卓然有成,但是施先生知道那个风起云涌的先锋艺术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所以当他的学生和好友要为他庆祝百岁寿辰的时候,他的回答是:我是一个二十世纪人,不要活到一百岁。他于2003年过世,享年九十八岁,在二十一世纪只活了三年。

施蛰存编《现代》杂志

结语:无历史感时代的记忆书写

施先生过世的那一年,我恰好在香港科技大学担任客座一年,SARS瘟疫席卷香港,风声鹤唳,我不禁感到惘然,为什么二十一世纪一开始就带来灾难?当时怎会想到二十年后更大的全球化灾难:新冠肺炎?原来二十一世纪的“明天”并不一定更好,我宁愿活在二十世纪的余烬里。

我发现推动我思考的不是学术理论,而是个人情绪,我依稀感觉到二十世纪所代表的“终结”和二十一世纪所代表的“开始”是全然不同的,显然二十世纪带给我的研究和创作灵感更多。

我在二十世纪的战乱中出生和成长,在六七十年代——霍布斯鲍姆所说的“黄金时代”——到美国留学任教,经历了所有事业上的起伏,也为此写了至少两本学术回忆的书:《徘徊在现代和后现代之间》(与陈建华合著)和《我的哈佛岁月》;这两本书描写的都是一个典型学者的经历,毫无出奇之处。也偶尔斗胆在朋友和学生面前“吹嘘”,也许人到了老年都要怀旧,我自未能免俗。2020年夏(二十一世纪已经过了二十年),我正式从香港中文大学退休,刚过八十岁,就在我退休前一两年,老友(也是以前的学生)张历君要和我做访问,对谈了几次之后,我觉得很有意义,突然感到可以写成一本书。

2004年4月,后排左起:吴国坤、陈建华、古艾玲(Alison Groppe)、唐丽园(Karen L. Thornber)、学生、伍湘畹;前排左起:李欧梵、石静远、沈志伟、金莉、罗靓。

这就是我这本回忆录的由来。可惜他教学太忙,没有时间继续,但本书的“对话篇”完全出自他的构思,在此要特别向他表示感谢。

顾名思义,回忆录(memoir)是一种个人的备忘录,目的在于“重寻失去的时光”以免被遗忘。普鲁斯特小说《追忆似水年华》的原名是: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直译应该是“重寻失去的时间”,我认为这是一个悖论,既然时光已逝,又如何重寻得到呢?过去是回不来的,现在的我们也回不去了,除非用爱因斯坦“平行宇宙”的方式,把过去作为多个选项,然而呈现的过去是否真实?(近年的韩剧也采用了这种科幻模式,例如《西西弗斯的神话》[Sisyphus: The Myth, 2021]和《The King:永远的君主》[The King: Eternal Monarch, 2020])是否合乎我意?有什么值得回忆?回顾我这一生,仿佛自己做了一场黄粱梦,又感觉自己演了一出戏,可以分为好几幕和不少场景,更觉得这一生像一部电影,自己既是主角又是导演,现在还要做剪接。然而最难处理的是反省自己,这就必须用脑筋和文字了。

哈佛办公室

和施蛰存先生一样,我感到这个新世纪和我格格不入,时间的观念和价值变了,以前我一直以为时间是人生经验的累积过程,而现在时间就是金钱,千金难买寸光阴。在西方现代社会,时间算得很精细,特别是财经界,一分一秒都可以化为金钱,当然这一切都要依赖新科技。但网上瞬间即逝的计算机数字和密码令我神经紧张,甚而颤抖,每天处理电邮和手机上的信息令我烦躁不安。想在这个二十一世纪“全球网络化”的世界中去重寻二十世纪的个人生命意义,作沉静的反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普鲁斯特在二十世纪初追忆的是十九世纪末的花样年华,他的那个世界和过去是连成一体的,是一个持续(continuum),他得以在其中反复徘徊,用数百字的篇幅来追忆一个暑假在姨妈家里午觉刚睡醒,懒洋洋地品尝一小块玛德莲蛋糕(petite madeleine)浸在茶里的滋味……如今谁还会有这个闲情?遑论成长后参加巴黎上流社会的各种餐会、茶会、舞会和家庭客厅里的小聚会?真的像过眼烟云一去而不复返,连看这本长篇小说的耐性也消失了。最近受佩里·安德森书评的感召(Perry Anderson, “Different Speeds, Same Furies,” London Review of Books, Vol. 40, No. 14 [July 19, 2018]: 11–20; Perry Anderson, “Time Unfolded,” London Review of Books, Vol. 40, No. 15 [August 2, 2018]: 23–32),上网下载英国作家安东尼·鲍威尔(Anthony Powell)的全套连环小说:A Dance to the Music of Time,洋洋大观,共十二本,题目很吸引人:“随时间之乐起舞”,原来背后都是历史,背景都是英国社会。而现在早已没有历史,大家生活在电子科技仿真的“假以乱真”的世界,它时时刻刻在急速转变,又有何历史和回忆可言?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写下去,至少要证实自己还存在。

安东尼·鲍威尔著《随时间之乐起舞》

责任编辑:丁雄飞
图片编辑:张颖
校对:刘威

第一批被“鸡娃”长大的人,终于开始“反向鸡妈”

这两年,随着最早一批被父母“鸡娃”长大的孩子成年,反向“鸡父母”成了一种新的趋势,这其中,大部分又体现在“鸡妈”上,就是给妈妈们打鸡血,让妈妈重新体会学习的拼搏感。

为了“鸡妈”,譬如有人用压岁钱给妈妈买成功人士书籍,还有人将妈妈送去补习班学英语,给妈妈报名老年大学。唯一不同的是,“鸡妈”的孩子,并不指望妈妈们学成归来,反而希望她们暂时脱离妻子与母亲的身份,找到新的兴趣所在。

实习记者|张越 郭佳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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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爱在美国一家纸媒工作,今年结婚后,远在北京、三年没见的妈妈方晓到美国看她。方晓以前也去美国看过小爱,但都是小住一段时间,和小爱住在一起。但这次不一样,小爱给妈妈计划了5个月长的纽约停留时长,且单独住在一间小公寓,离小爱和丈夫的住地有11公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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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读妈妈》剧照
4月份,妈妈刚到不久,小爱就将妈妈送入了美国社区举办的一个英语课程班,开始零基础学习英语。其实,小爱妈妈比较宅,无论在北京,还是去了美国,平时都是在家追剧、做饭,很少外出,实在需要英文交流的地方,基本可以由女儿代劳。

但她还是想学好英语。原因是,今年4月去美国前,方晓需要去相关政府部门帮小爱办理一些公证材料。在办事的地方,有打印机可供办事人自行使用,但小爱妈妈不会用,需要到人工窗口求助,眼看着别人10分钟就能完成的事,她硬是花了1个多小时。

方晓当时的感受很复杂,有种即将被社会抛弃的失落感,因而也觉得,“我必须要继续学习了”。后来,小爱听到平时一向要强的妈妈给自己讲述这段经历,心里又好笑又心酸。虽然口里开着玩笑,帮妈妈报班,是“为了防止我妈到纽约看我期间无所事事导致无事生非,但她也好奇,想知道“我的妈妈她不做妈妈,也不做妻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小爱妈妈出生于一个传统家庭,6岁时和弟弟妹妹三人跟着妈妈一个人生活。为了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即使考上大学,但为了补贴家,方晓也放弃了学习机会,此后,心里一直对学习怀有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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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舍得》剧照

在美国,方晓上的是当地社区举办的公益课程,从2月份开始,设立有初级、中级、高级等英语课程班。小爱给妈妈报的是初级班,4月开始上课,算插班生。每周一到周四,早上9点半开始上课,简单休息一次后,继续上课到12点结束。

初级班40人左右,大都是20-40岁左右的华裔。其中一次,有个年纪跟方晓年纪差不多的华人男性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到美国绿卡了,方晓很吃惊,心想,“你都拿到绿卡了,还在上初级班?”对比之下,她对自己有点小小的骄傲。

不过一开始,方晓基本上一个字都听不懂,为了应付老师时不时地提问,会早早预习,认真复习,上课更是一点神也不敢分。进步也显而易见,比如从公寓到上课的地方,方晓是搭地铁前往,一共19个站,要坐1小时。一开始,方晓对列车员的报站毫无感觉,只能紧紧盯着站名,生怕错过,但渐渐地,随着不断做盲听练习,她发现,自己可以像在北京地铁上一样,能自然而然地分辨出不同的站名了。

另外一次,方晓所在的公寓管理员敲门找。她听着有“water”(水)和“ten aclock”(10点)两个单词,想了一下跟对方表示,“ok、ok!”当时公寓里停水了,她猜对方说的是晚上10点来水。后来10点果然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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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姐》剧照

甚至,在学习英语之后,方晓与邻居也有了更多交流。有一天,方晓坐电梯上公寓,通电梯的一个乘客口里说着什么,方晓听着是“three”这个单词,大胆在电梯上帮对方按下了3楼。下电梯的时候,那个邻居向她表达了感谢。

这些体现在生活中的英文进步,方晓每次都会讲给小爱听。小爱则发现,她跟妈妈之间可以聊的话题更多了,“我妈不再像之前一样,聊起天来都是问我每天吃什么了,我真的挺骄傲的。”

02

和方晓一样,李慧也是为了女儿安安开始学英语的,不过是在国内学的。

安安今年即将去英国留学,妈妈工作繁忙,但仍然准备抽出时间送她去学校。李慧是本科学历,由于毕业多年,早已忘了英语,相当于零基础。在她看来,不会英语本来只是小事一桩,她相信,凭自己出色的社交能力,即使不会英语,也能在英国应对自如。安安却不同意,还对她激将说:那怎么行,你不会英语,到那边会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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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式英语》剧照

在安安的激将下,李慧报了周末一对一的英语补习班,开始从头学习英语。李慧本就是事业型女性,平时也有很多学习课程,从周一到周五,有心理沙龙,有管理课,教育课,现在又加上了英语课。每周陪伴女儿的时间更少了。但安安却坚持,她很担心妈妈不会英语,到外国寸步难行,什么都得依靠她,一定要对妈妈“鸡”起来。

谁知,真开始学习后,妈妈的学习热情反而出乎她意料。比如上完课,妈妈总喜欢拉着安安,和她用英语对话,刚开始安安还能应对一下,并交流学习心得,后来渐渐有点吃不消了,她比喻那种场景,“像交了一个外国男朋友,非要和你说中文”。尤其是李慧刚开始学习,语法和单词不时使用错误,更是安安哭笑不得。

和方晓一样,自从学会了一些日常交流英语后,李慧也时不时在女儿面前“显摆”一下。以前,李慧由于工作忙碌,对女儿的教育问题上两人交流并不多。自从李慧开始在家中显摆自己的英语后,两人有关于此方面的话题多了许多,甚至到了令安安烦恼的地步,对此安安只得升级“鸡妈”大法,她告诉妈妈:“一个人的学习退步就是从炫耀开始的,如果这个人显摆了,说明这个人最近又退步了”,试图以此来遏制妈妈在英语上的分享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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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妈妈》剧照
如今,离安安去英国上学还有2个月不到的时间,李慧的一对一英语课程还要继续上下去,目前,她已经能够掌握一些简单句式。

03

安安和小爱督促妈妈去学习,都有实用的目的,华林则是纯粹希望妈妈能探索更多退休生活的可能性,把妈妈送进了老年大学。

华林的妈妈谢棠曾在初中当英语老师,但没有上过大学,后来更是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从学校辞职,下海和丈夫一起做生意。不过虽然忙于生计,在谢棠心里,总觉得上大学是一件很神圣的事,觉得自己未能进入大学,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一次偶然的机会,邻居老太太求助华林,让她帮忙用电脑在老年大学报名。华林才发现,原来老年大学里活动丰富,课程多样,很是心动,很想让妈妈也去报名,找找兴趣。虽然老年大学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学,但华林告诉妈妈后,妈妈也认同,这仍然是一种大学。于是,在经过了报名、摇号、中签、缴费等环节之后,58岁的谢棠在去年9月开启了自己的“大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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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厘米》剧照

谢棠是在杭州上的老年大学,学校风评不错,附近老年人每年报名者众。为防止人数过载,学校还规定,必须是60岁以上的男性,50岁以上的女性才能报名,报名还需要摇号。摇号成功,进入老年大学后,学校还规定,每名学员限报两门课程,报名人数过多的课程,同样需要抽签。

谢棠报的两门课是诗词鉴赏和越剧戏训班。诗词鉴赏课上,老师从诗歌的起源到《诗经》楚辞,再到各个朝代的名家,极能调动班级同学兴趣。华林妈妈告诉我们,她最近已经学到宋朝的苏轼了。

诗词鉴赏是谢棠感兴趣的,越剧戏训班则是因为冷门,为了保证中签选的。在两门课上,谢棠也发现了一些微妙的差异,比如诗词鉴赏班课堂上,“大家都很认真,没有什么小动作,很自觉,很有修养”。越剧戏训课则因为难度颇高:“有时候大家会吃点零食,交头接耳,玩一玩,讲讲话”。

谢棠还提到,越剧唱腔好听,但真要唱却使人头大。班里有经验丰富的学员热衷于上讲台上展示,谢棠这样的新手则“不愿意上去献那个丑”。不过,在班主任和小班长时不时的鼓励下,“你们胆子要大,脸皮要厚,没关系的,唱得好不好都没关系,大家都是来学习的嘛”,谢棠也有点跃跃欲试了,她准备再学一段时间,也上台去挑战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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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九零》剧照

谢棠上的两个班,学员都在60左右,但全员到齐的时候不多,一般能来五十几人。上课的间隙,大家会聊起,谁今天又带孙子请假了,谁又出去玩了。这种闲聊,常常让谢棠有些恍惚,感觉回到了以前真正上学的时候。也正是为了经常去见见同学,谢棠很少请假,有事情一般都会提前安排好。

自从去老年大学之后,华林和谢棠的关系好像颠倒了。即使上学的车程只有10分钟,华林仍然坚持每次都送妈妈去上学。在路上,华林常常想起,小时候妈妈送自己去上学或者上补习班的日子。就像小时候妈妈叮嘱自己一样,如今华林也会叮嘱谢棠,多穿衣服防止着凉,少喝奶茶,对身体不好。

华林说,其实小时候,或许是因为妈妈忙于工作,她感觉和谢棠并没有那么亲密。反而是如今,她和弟弟都成年了,大家都找到了想做的事情,反而放轻松了。尤其是妈妈上了老年大学之后,华林能够明显到,母女关系变得比以前更亲密了。

为了回报女儿,华林妈妈也兴冲冲为女儿报了一个社区摄影班。当华林和一群年纪60+的老年同学一起上课时,感到哭笑不得。“老师讲得很慢,因为同学们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同上社区课程的母女两人同时实现了“鸡娃”和“鸡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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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的品格》剧照

其实,华林的爸爸也很想报名去老年大学学习太极,但是,因为年轻还不到60,只能等几年再报名。华林说,父母是高中同学,一直以来都互相陪伴,如今想一起去上老年大学,她特别能理解。她想等爸爸到年纪后,立刻就去帮他摇号。

排版:瓶子/ 审核:同同

孩子上小学后,我关了朋友圈拒绝炫耀与焦虑

近期翻看朋友圈,发现一个扎心的事实:自从女儿上小学后,我的朋友圈远不如之前那么内容丰富,完全可以用“寡淡”二字形容,而且全年发布总数还不及以前一个月的量。

要说以前的朋友圈,那完全就是生活的“记录本”,其中有关女儿的日常就占了大多数。平时,我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捕捉孩子那些天真无邪的瞬间,或萌软的小动作,或不经意间的感人话语,都会成为朋友圈的素材。拿起手机,拍照,修图,配文案……一连串操作下来,我除了真心希望留下这些美好的回忆,更享受别人艳羡的目光。从朋友圈看,女儿确实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可人儿,在朋友圈里吸了很多“粉”。

图片《爱上特种兵》剧照

改变发生在孩子上小学后,她的表现直接让我经历了断崖式心理落差。

首先是发现孩子的平庸。上小学后,女儿的看图写话从来没得到老师的表扬,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要知道,我一直以她读书多为傲。孩子上幼儿园之前,我每天陪她读绘本,中途不间断添置各类型的读物,即便是连身边的宝妈们都嫌贵的精装读物,我也没有心疼过。我总觉得,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少买一件衣服,少买一瓶化妆品这些我都能接受,但绝不能忍受孩子的眼界受限制。读书,就是开阔眼界的最好方法。当然,激发我不断投资的动力还是因为孩子喜欢读书。她慢慢能自主阅读后,一有空就往书里“钻”,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图片《隐秘的角落》剧照

可即使这样,一年级的写作还是难倒了她。一段简单的看图写话在孩子笔下要么离题万里,兜半天圈子也回不到正题上,要么通篇用不到一个优美的词句,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再看看群里优秀同学的范例,不光语句通顺,里面的表达、用词、创意,连我都自愧不如。我第一次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我的孩子可能并没有那么聪慧,她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一时间,这令我难以接受,内心也受到了暴击,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了发朋友圈的冲动,甚至开始为之前的武断懊悔不已。在朋友圈里,我给女儿立的人设完全是古灵精怪的才女形象,可如今却被现实“啪啪”打脸,多么讽刺?

有了这些教训,后来我不再轻易把孩子的事情发到朋友圈,反而多了几分克制。即便有时候孩子确实做了令我非常惊喜、特别感动的事,好几次摸出手机想要发个朋友圈分享喜悦,但最终,那颗按捺不住的心还是被理性战胜了。于是,为了留下那一刻美好,我只好把朋友圈权限设为仅个人可见。

图片《小舍得》剧照

当然,让我放弃发朋友圈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孩子叛逆了。以前听过这样一种说法:孩子一生中会有两次叛逆期,一次在八周岁左右,一次在青春期。至于女儿这第一次叛逆,真是让正在经历中的我苦不堪言。孩子的各种状况令我应接不暇,往往前一分钟我还沉浸在被她的行为感动中,后一秒就因她顶嘴气得想吐血。我完全没有料到,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孩,居然让我干生气却没有一点办法。一旦情绪达到顶峰,我早已把她可爱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无数次闪过要狠狠揍她一顿的念头。后来,这种对立式的情绪体验直接扼杀了我想把她发到朋友圈展示一番的思想萌芽,想着她指不定哪个瞬间又会让我七窍生烟,编辑好的文案还是迟迟没敢点击发送。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如果发朋友圈也是一种炫耀的话,那我少发或者不发,是不是就会失望少一些?这究竟是一种能量守恒还是迷信,有没有道理可言,我也分不清了,也不去计较了,反正自己是慢慢变得低调了。结果,我的朋友圈一下子就没有了生活气息,与孩子有关的内容统统退出,吸引力自然也打了折扣。原来还活跃在朋友圈积极点赞评论的好友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最后连零星的火点都没有留下,只有父母还一如既往地坚持关注我,哪怕我发的是某个链接、广告,他们也会第一时间点赞。

在不发朋友圈这件事上,如果上述都是内因的话,那别人的朋友圈就是外因。

图片《沉默的真相》剧照

对我来说,关注同龄人的朋友圈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育儿焦虑,这种焦虑在孩子上小学后与日俱增。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看看女儿在拓展兴趣的路上一次次半途而废,内心的恨铁不成钢如荒草般疯狂滋生,这么一来,感觉孩子好像也没之前那么顺眼了,怎么看怎么心烦。尽管我也知道这样拿孩子跟别人比较不应该,自己更不能迁怒于孩子,但还是有一种落败的滋味涌上心头。是我自己太容易自满了,对孩子要求又低,孩子哪怕有一点点成绩我就发个朋友圈昭告天下,这在别人看来多少有些矫情了,指不定大家怎么笑话自己呢?

在这些顾虑的左右下,我自动选择“鸵鸟式”育儿:不展示、不炫耀,埋下头来暗自努力,等着最后惊艳所有人。孩子就这样与我的朋友圈“绝缘”了。我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如果下次再发有关孩子的消息,内容一定是类似于孩子考学成功这样的大事件。

图片《幼儿园教师》剧照

然而,几天前的一件事却又动摇了我的想法。那天,女儿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把她的小作文发到我的朋友圈,因为这是老师的要求。事实上,那是一篇仿写,女儿只是改动了部分描写对象和修饰词,逻辑结构基本还是套用的模板,依我看也没有多大自主创作的成分。但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我真的不忍心去戳穿,最后还是发了朋友圈。

许久没有互动的好友一下子全都涌出来,留言占满了屏幕,大家都在称赞孩子的优秀。我把手机拿给女儿看。孩子细细地品读了每一条评论,脸上不时流露出甜滋滋的笑容,感觉受到了极大的肯定。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老师的用意,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孩子的确是苛刻了,总是吝啬于欣赏和赞美之词,如今孩子借助于朋友圈收到了来自他人的认可,内心一定备受鼓舞。而这些鼓励,完全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可以做到的事情。这么看来,还是朋友圈帮到了我,让我认清了一直困扰自己的育儿烦恼症结所在。

图片《我在他乡挺好的》剧照

但从长远来看,我会不会像之前那样热衷于在朋友圈里“炫”孩子,答案应该是否定的。毕竟,发不发朋友圈并不是关键,比起“鸡”娃,我更愿意去“卷”自己,反省自己,改进自己,真正学会接纳孩子,而这一切并不能借助于外力来完成,更不能依赖于朋友圈这种向外索取的电子媒介,必须完全靠我们自身的实际行动去践行。

穿烂过一双萨洛蒙,才明白什么是真中产

距离营业还有将近4个小时,门口挤满了排队等待抽签抢购的人流。十年前等待iPhone手机首发的盛景,如今出现在了萨洛蒙门店。

在线上交易平台,原价998元一双的热门款萨洛蒙,代购标价2350元,不用觉得贵,你还不一定能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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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红书博主@Kangkang

作为户外运动品牌的萨洛蒙,一不小心把鞋卖成了流行单品。

有人把它和始祖鸟、lululemon归类为“中产运动新三宝”,为了穿上这双鞋,有人甚至许愿买到了就去爬山,在网络氛围的烘托下,它也成为社交晒照中最常带的话题标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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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红书博主@耍脾气艺术家

在年轻人眼中,性能优先颜值忽略不计的户外鞋,一度是爷叔们才穿的“旅游鞋”,就算是放在奥莱甩卖,也基本无人问津。

现在,依然有不少人认为萨洛蒙的设计“丑得花里胡哨”,有种审美被霸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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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在一些真的掏钱买了它的人眼里,萨洛蒙也是一种不仅丑又贵,还挑人的鞋。

脚背高的穿不了:“脚胖,穿鞋竟然都显臃肿?”

有汗脚的穿不了:“中产都不出汗吗?”

底盘不稳的也穿不了:“雨天穿萨洛蒙,直接滑进骨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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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跟千元瑜伽裤和五千块的冲锋衣不同,这波户外鞋的流行潮,终于在价格上也让年轻人触手可得了一回——其官网价格涵盖各阶段消费谱系,既有小两千的,也有不到五百的。

无论如何,伴随着户外运动的火爆和审美的轮回,年轻人在二十多岁拥有一双萨洛蒙,几乎等同于拿到了潮圈入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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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几年前的“全员恶人”和“全员北面”吗?年轻人总是能把当季爆款服饰穿成“校服”,出街撞款率百分百,而如今的“校鞋”,无非变成了“全员萨洛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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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身处郊区的山水中,还是都市地铁、写字楼等通勤和办公场景,都能看到小萨的身影。由于萨洛蒙过于户外的外观,所以当某一地点的含萨量过高,网友便会调侃起:

“这是工友聚会,还是驴友开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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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加加油

一时之间,年轻人分为两派:有萨的和没萨的。有萨的,喊起了口号“如果你也有萨洛蒙,我们就是好朋友”;没萨的,都在攒钱找朋友。

一双萨洛蒙,成了潮圈入门会费,但如何把平平无奇的老头鞋,搭配出花样,就到了展示真正的技术的时候了——

如果你嫌萨洛蒙过于硬汉风,那就和飘逸公主裙进行一个混搭操作,嫁接的结果就是既能甜又能酷。如果萨洛蒙功能指向太过户外,就用美式复古或者法式慵懒,调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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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红书博主@一福酱ifjam

潮人们让原本只能登山的场景扩大到日常适配,而萨洛蒙也正有此意。从最基础的“沙场灰”“武士黑”,逐渐衍生出一些光听名字就感觉穿到郊区爬山肯定不耐脏的配色,“摇篮粉”“香芋紫”“冰薄荷”。

正当年轻人小心翼翼把萨洛蒙捧在手心,只敢穿它踩在地铁、办公室、餐厅中一尘不染的反光瓷砖上时,却发现自己被产品本身“背刺”了——

北京十来度的天气,新鞋上脚第二天,年轻的白领猛然在地铁上发现自己“不干净了”,一圈黄黄的汗渍让人当场“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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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红书博主@Duodn

第一次穿就蹭出了小划痕,擦拭之后竟然大片掉色,甚至快露出黄色的底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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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红书博主@-haru

还没穿过,鞋带竟然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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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红书博主@焦糖冬瓜

萨洛蒙的脆弱,也许是该被原谅的,网友会如此劝解道:“耐造的都是莆田货,萨洛蒙的脆弱,恰恰说明它是保真的牌子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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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难在写字楼格子间中看到一双满身伤痕饱经风霜的萨洛蒙,反倒是每双都有着被精心呵护过的配饰感。

因为,年轻人把萨洛蒙当名牌般供奉,中产才敢把萨洛蒙当成鞋来造。

破破烂烂,才证明你真正拥有了稳定的中产户外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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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洛蒙总是被诟病为“一次性消耗品”“艺术品”“见光的兵马俑,瞬间凋零”。

但作为该品牌户外调性的原教旨拥护者,正在下场为其正名:你可以说它丑,但不能说它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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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鞋底打滑,是因为没穿对地方。“店员都说了这款不是徒步鞋,是越野跑鞋”,其背后的寓意可理解为,让你穿着它去阿尔卑斯山的碎石路慢跑,没让你穿着它去密云水库溯溪踩青苔。

之所以对汗脚不友好,也是因为没穿对地方。“谁让你爬山穿白色?这只适合城市边缘轻徒步。”而且,户外鞋是得搭配吸湿排汗的羊毛袜的。

之所以掉皮掉漆,还是因为没穿对地方。“坐地铁被蹭出划痕,和登顶珠穆朗玛峰穿烂双鞋的心境能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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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红书博主@杜伯文

就像传说中意大利品牌Tod’s的豆豆鞋,本来是为法拉利车主踩刹车脚踏板防滑而打造,法国品牌爱马仕的大热包款“菜篮子”,原型是喂马的饲料袋子。除去价格,它们的使用场景本来也离大众很远。

由此说来,千元一双的萨洛蒙总是满身遍布伤痕,也显得合乎情理了。也许,被穿烂才应该是萨洛蒙的命运,是它的正确打开方式。

一个不怕被刮蹭和污泥荼毒的真正萨洛蒙信徒,在周五下班后的朋友圈文案,大概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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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网络博主@tranings.per76

“用一场2小时的会议结束了本周的工作。
下班后跑步,虽然是碎石路,却感觉步步松软。
如今的年纪跑五公里渐渐吃力,身体不再轻盈,但这都是为了继续朝着我的目标而前行。
Ps:本周总计跑了38公里,周末答应带小女儿去郊区徒步,外加烧烤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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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你对萨洛蒙爱答不理,现在的它却高攀不起。风头正劲的萨洛蒙,在被越炒越贵,曾经买过好几双的忠实用户,如今也开始犯了嘀咕。

即便如此,它依然热度不减。

因为对于年轻人来说,淘到一双未遭受溢价风波侵袭的千元萨洛蒙,是一种生活期待,拥有一双萨洛蒙,是对自己阶段性胜利的某种自我奖励:

考研上岸,奖励自己一双小萨;
升职加薪,奖励自己一双小萨;
熬过一次高强度的加班,奖励自己一双小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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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信念之强,以至于在网络上形成了一座无形的赛博许愿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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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打开橙色软件,你刷着一众流行的户外品牌店铺主页,即便不了解各种机能的准确作用,但光是想想如何搭配,都会分泌出肾上腺素:

“看着那些越野鞋、登山杖和冲锋衣,就算我舍不得买,也会有种总有一天能穿着它去休个假的兴奋感。”

曾几何时,中产和年轻人互相鄙夷着对方的穿着互不相让,现在的户外风潮却让他们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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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红书博主@一福酱ifjam

据一位十年前买过萨洛蒙的中产友人说,当年自己的初衷就是为了徒步入门,然而还没玩到跋山涉水的级别,便草草搁置了计划。现在的他想要回购萨洛蒙,更多的是用来闲来无事时,去家附近打打高尔夫。

“不防水不吸汗也不太碍事,一开始是想在公司里备一双当室内鞋用的,后来想起它的抓地力也不错,就带去打高尔夫球的时候穿过。”

25岁的jingjing被时尚博主种草才知道萨洛蒙这个品牌,从未涉猎过任何一种专业的户外运动,她还形容自己偶尔在周末去郊区游玩的行程,顶多算是溜达。

“专业人士勿喷,我对户外装备确实没什么研究,但本人体验是爬小土坡够用,通勤穿也舒服,这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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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加加油

同为中产之列、均价千元的众多著名户外品牌中,也各自有几款价格不菲的服装,正在全网风靡。

然而打开购物软件你就会发现,即使品牌效应上去了,热销前几名的依然是些500元以内的、实用性强的、不止适用于健身房和户外的配饰类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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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精英最爱穿的羽绒马甲品牌巴塔哥尼亚,热销第一名也是价格最低的一款359元运动帽,据说显脸小;

中产必备的始祖鸟,热销前三名是4、500元的腰包和腰带,据说很能装。

jingjing提到,小某书上有个热议话题是“北京地铁没有高跟鞋”,她自己也曾经历过,打扮精致的在地铁上通勤时,包里的茶叶蛋被挤到爆的尴尬境地。“职场人穿得体面又舒服,真的很重要。”

当通勤变成一种人人共识的苦修,穿中产户外装备上班再次变得于情于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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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红书博主@一福酱ifjam

只不过,山的背后还是山,终于穿得起萨洛蒙的年轻人,在面对意料之外的某些功能性的不足时,注定还是会有所失望。而对于中产来说,一切情况却都是理所应当。

Ending:

萨洛蒙的异军突起不是个巧合,户外风的兴起也不仅仅是一种休闲方式的风向。

因为当代人太需要体面和舒适了。

你并不清楚一双鞋子被脚踩之下的部分还至少细分为三层,分别是内底、中底和外底;也不了解鞋底的不同材质,分别拥有何种程度的牵引力和抓地力;更记不住鞋身的网眼面料,多大的密度才能被称为防碎石网布……但看着这些黑科技的名称,你明白,这双鞋穿去上班一定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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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知道下一个“萨洛蒙”会是谁,但当任何一种不算平价的中产户外单品,受到年轻人的热烈追捧时,网络中总有这样的发问紧随其后:

“上班通勤能穿吗?”

印度网红,替我们挖到一座金矿

不知大伙有没有注意到,曾经大批活跃在印度的中国网红们,比如著名的「干净又卫生」,最近都消失了。目前,抖音上只剩下一个留学生在印度孤军奋战,据他说,他也是整个尼赫鲁大学唯一的中国留学生。他面对如此的艰苦环境,居然能保持皮笑肉不笑的乐观精神,网友们纷纷表示,将来不给他当驻印大使,都亏待他了。

我特意去查了一下,尼赫鲁大学在印度排名第四,前三位都是印度理工学院,分别是 IIT 本部,IIT 班加罗尔分校、IIT 德里分校。偌大的一个尼赫鲁大学,就一个中国留学生。

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印度不仅单方面中止了中国人的赴印旅游签证。连留学生签证,都掐得很死。前段时间,在一个旅游群里,大伙都愤愤不平,为什么我们单方面给印度人签证?当时,我也觉得这样不合理。

国家和人一样,有时候,厚道一点,表面上是吃亏,但长远来说,总有意外的回报,闽南有句老话说得好「天公疼憨人」。那些锱铢必较的国家,虽然眼前出了一点气,长远看,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三国演义里心胸狭窄的周瑜,就是活活被诸葛亮气死的。

我经常在油管上看印度人的节目,以前,印度关于中国的视频,只要炒作负面题材,就是流量密码。而最近几天,油管给我推送了十几个印度网红,在中国各地拍的视频,一夜之间,展示中国正面形象,成了印度网红的流量密码,变化来得太快,让人有点猝不及防。

我看了几十个视频后,把我的体会总结为以下 4 点。

印度人改变了我对中国人的看法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印度博主拍的中国视频,让印度人了解到不一样的中国。而我看了印度人拍的中国视频,也了解到不一样的中国人。」是不是看上去有点拗口?且听我慢慢道来。

看了印度人的视频,我才意识到,我自己也差点跌入信息茧房,作为一个写世界见闻题材的博主,在我的认知内,中国人对印度的看法,应该是比较负面的,这种印象其实主要来自微博和公号自媒体。(注:我自认为,我对印度的看法比大多数中国人正面,但也是负面大于正面。)

自媒体上的常见的印度题材,就像这些:三哥又吹牛了、印度人喝牛 X 治病,满大街牛粪,到处贫民窟,印度又跌到坑里了…… 可想而知,经常看这些题材的中国人,不可能对印度有好印象!

其实,真正关心宏大叙事的人并不多,主要就是我们一些中老年人,我的读者也是以中老年为主。我们这些人,体育活动也慢慢减少了,出远门旅行的机会也不太多,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大,于是在小屏幕上「指点江山」成了我们最大的爱好。同样道理,印度那些看中国负面新闻的人,大概率也是中老年为主。而旅游题材的观众平均年龄,远低于时政题材的观众。作为旅游博主,他们的粉丝比较年轻,也更能接受一个不同的中国。

在现实的中国社会,看微博和公号的人,其实不多,看时政板块的更少,多数年轻人对印度的了解,主要来自印度电影。很多印度博主,在街上随机采访中国年轻人,绝大部分提到印度,首先想到的就是印度电影。

虽然这也有客气的成分,但他们也是言之有物,这些中国年轻人能说出很多印度明星和电影的名字,在喀什,还有当地人播放印度歌曲,邀请印度人一起跳舞。在火车上,印度博主甚至遇到印度电影的狂热粉丝。这样的场面,让印度人看了很感动,他们本以为中国人应该反感印度人,万万没想到,宝莱坞电影在中国找到了知音。

我本来对印度电影也没啥好印象,除了「动不动就跳舞,一跳就是十分钟」,其余真的没感觉。但是,有几次我在飞美国的飞机上,闲着没事,连续看了大约 10 部印度电影,对宝莱坞的印象彻底改变,导演、编剧、演员,都非常专业,尤其是题材的选择,几乎没有禁忌,现在,我宁愿看宝莱坞的剧情片,也不愿看空洞的好莱坞大片。在我看来,好莱坞电影沉迷于炫耀技术,而忽略了讲故事的能力,印度电影专注于把故事讲好,而有些国家,能讲的故事太少,条条框框太多。

下面都是几乎公认的世界级好片:

《小萝莉的猴神大叔》

《三傻大闹宝莱坞 》

《地球上的星星 》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

《白虎 The White Tiger 》

《我的个神啊 PK》

《调音师》

《孟买酒店》

《宿敌》

另外,我强烈推荐一部节奏如行云流水的印度爱情片《宝莱坞鸡尾酒 Cocktail 》,几乎不看爱情片的我,一口气看完。

印度音乐和电影的粉丝,远比我想象得多!中国年轻人对印度的观感也远比我想象的好!另外,通过印度人的视频,我还观察到,中国人对外国人的态度,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以前,中国人对外国人,总是带有一点讨好的热情。现在不同了,尤其是在一线大城市,更多的是一种自信和好奇。印度博主视频里的中国人,都非常礼貌、自信、大方。

相比那些高铁、地铁,摩天大厦,干净的街道,「中国人的精神面貌」更加让印度观众感到震撼。要改变一个国家的基础设施,很难!要改变一个国家的精神面貌,更难!但中国做到了!

中国是印度网红的首选出国目的地

我去过这么多国家,可以非常有把握地说,中国的住宿和餐饮,是很便宜的。很多经济远不如中国的国家,酒店费用却远高于中国,欧美日本,那就更贵了。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前几天,我做哈萨克斯坦的攻略,发现阿拉木图的酒店价格是宁波的 2 倍以上,而当地的收入,却远不如宁波。

很多印度博主,也是白手起家,兜里也没太多钱,来中国,至少还有几十块人民币的青年旅社,沙县小吃,兰州拉面,味道好,价格便宜,干净又卫生。

就算在中国拍视频不成功,也不至于倾家荡产,而去欧美就不一样了,成本太高,有些粉丝不多的小博主,真的不敢贸然前往。对印度的自媒体来说,中国其实是第一次出国的最好选择。

赚钱的好机会

在网络广告投放中,有个概念叫 CPM = Cost Per Mille = 每千次展示费用。而各个国家地区由于经济发展不同,广告单价有所差异。根据我查到的数据,德国的 CPM 为 2.36,日本为 4.6,法国为 4.5,韩国为 3.2,印度的 CPM 是 2.02,几乎和德国相同,也就是说,一个视频播放 100 万次,就有 2000 美元的收入。

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明明这些国家的人均 GDP 是印度的 10 倍以上,为何 CPM 却只比印度高出两倍左右?这方面,没有数据可查,我只能根据我的常识来推断,大家看有没有道理。

虽然印度整体经济实力不强,但印度油管的观众平均素质应该远超印度的普通人。因为,印度网红的视频下面,留言几乎都是以英语为主。根据全球语言培训公司 EF Education First 的一份报告,大约有 10% 的印度人口熟练掌握英语。也就是说,油管的印度观众,基本上是印度那 10% 的所谓精英阶层,这部分人的消费能力,远超普通印度人。

经济利益是最好的驱动力,我记得列宁说:资本家会把用于绞死他们的绞刑架也卖给我们。虽然目前印度国内反中氛围很浓,但资本家是人,印度网红也是人,在这么大的合法利益面前,印度网红显然把持不住。

目前,根据我的观察,粉丝数量不到 10 万的印度博主,关于中国的视频有 10 万左右的播放率。那些百万粉丝的网红,播放量平均可以达到 100 万,也就是说一个视频进账 2000 美元,一个礼拜拍 3 个视频,收入就是 6000 美元。在中国待上 1 个月,收入就有 2.5 万美元,约 20 万人民币,这是什么概念?

截止 2021 年,根据印度规定,公立大学教授的薪资根据教授的级别和职位进行分类。

助理教授:约每年 40 万~60 万卢比。

副教授:约每年 60 万~90 万卢比。

教授:约每年 90~150 万卢比。

按照今天的汇率 1 人民币 = 0.088 卢比,一个大学教授的收入也就是 9 万~13 万人民币,一个头部的印度网红,来中国 1 个月,拍 10 个视频,收入就相当于一个大学教授 2 年的薪水。

最早来中国掘金的印度网红是 Nomadic Indian(游牧印度人)。口罩之前,他从蒙古国进入中国,拍了很多视频,平均收视率都在百万以上。最近,他在澳大利亚,每个视频的收看量,还不到 10 万。也许是榜样的力量无比巨大,在开山鼻祖 Nomadic Indian 的带领下,一大波印度网红正向中国袭来。

来中国做节目,效果最好的博主叫 Travel with AK,简直就是咸鱼翻身,来中国之前他转遍世界,播放量少得可怜,平均也就几千而已,来了中国以后暴涨,视频的播放量动辄超过百万,甚至还有超过 300 万的爆款,这家伙算是开窍了,估计要长期做中国视频。原因非常简单,如果一个视频只有几千播放量,就只能当业余爱好,连路费都抵消不了。而一旦播放量超过百万,就是一份金领职业。

国家还是要大气

虽然印度耍脾气,至今都没有对我国普通人开放旅游签证。如果我们也和印度一般见识,停发签证,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印度网红扎堆来中国赚钱。

坦率地说,这些印度网红对我国软实力做出的贡献,比所有国内涉外媒体的总和还要强。我们对外的媒体,其实就那么几家,具体的名字我就不提了,每年都要维持很大的编制,花费很多的预算,但是效果呢?一言难尽。

这些印度网红,虽然出发点是为了赚钱,但无形中提升了中国的软实力。他们的一言一行,对印度本土的观众来说,可信度非常高,给印度的精英阶层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这些人以后将成为印度社会的中坚力量,对中印关系的走向也有巨大的影响力。

相比对于中国软实力的提升,印度网红赚的这点钱,简直不值一提,再说了,他们赚的也是印度人的钱, 而不是中国人的钱。网上有人说,这些印度网红,到中国挖到了一座金矿,确切地说,他们是替我们挖到一个金矿,应该感谢他们。

来源:茶狐看世界 微信号:TeaFoxWorld

Google 悄悄更新:你发布的内容都将被用于 AI 训练

世上没有绝对的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资源。

在数字原住民的 Z 世代的口口相传中,「互联网时代 99% 的公开信息都是垃圾」的粗略定义早已见怪不怪了,而有趣的是,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以 Google 为代表的 AI 巨头却开始盯上了这些互联网上公开的信息。

近日,搜索引擎巨头 Google 更新了其隐私政策,将使用互联网上的公开信息训练 AI 模型。隐私政策中写到,Google 现可通过收集网络上的公开信息或来自其他公共来源的信息,以帮助训练 Google 的 AI 模型并打造实用功能,如 Google 翻译、Bard 和 Google 云 AI,此外,Google 将还原本的「语言模型」更改为「AI 模型」。

据媒体 OSCHINA 分析指出,这项政策更新表明, Google 现在正在向公众及其用户明确表示,他们在网上公开发布的任何内容都可以用 Bard 和其未来版本,以及 Google 开发的任何其他生成人工智能产品。

生成式人工智能 AIGC 系统通常会根据互联网上的海量通用数据进行预先训练,从而大幅提升 AI 的泛化性、通用性、实用性,而这难免会陷入版权、隐私的纠纷。

对于这个困境,可能暂时没有谁比 OpenAI 更理解了。

就在不久前,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 ChatGPT 母公司 OpenAI 被两名美国作家在旧金山联邦法院提起诉讼,声称 OpenAI 没有获得版权授权,就滥用他们的作品来训练人工智能。

被曝光的起诉书显示,OpenAI 的训练数据超过 30 万本书,其中就包括本就饱受争议,版权归属不清晰的「影子图书馆」(大多是以侵犯版权的方式向公众免费提供书籍文献内容的线上网站)。

此外就在昨天,OpenAI 宣布,将暂时禁用 ChatGPT 的官方网页浏览模式,而这或许与 ChatGPT 被曝能够翻阅付费墙,获取隐藏的付费内容有关。继美国作家版权诉讼事件之后,舆论之下,OpenAI 再次深陷版权风波。

因此,在 OpenAI 被诉讼的前车之鉴下,Google 未雨绸缪地更新隐私政策,提前给自己套上一个盾倒也合情合理。

虽然这一举措有效降低了 Google「吃官司」的风险,却也将生成式人工智能使用海量网络数据进行训练的事实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因此难免引发大众对于隐私权的担忧。外媒 Gizmodo 对此也评论认为,这是一种新的、有趣的隐私问题。

事实上,即使人们普遍理解网上公开发布的数据信息是开放自由的,对数据信息有可能被他人访问是有一个心理预期的,但是如果网络上海量数据信息被互联网 AI 巨头当做自家后花园,肆意使用以训练人工智能,相信不少人会凭空产生被侵犯个人领域的「别扭感」,从而对此持着一种较为谨慎的态度。

被这个问题困扰的不止普通用户,埃隆・马斯克近日宣布 Twitter 将「临时限制」用户每日阅读推文数量:未验证的账户每天只能看到 600 条推文,对于新的未验证账户,一天只能看到 300 条。经过验证的账户每天只能阅读 6000 条帖子。

马斯克表示,这是因为有几百个组织(包括一些 AI 公司)正在抓取 Twitter 数据,以至于影响了真实用户的体验。

只不过,时代列车前行的轰隆声,有时足以淹没乘客充满异议的嘈杂。

如果 Google 这一举措合法合规,且得到 AI 巨头们的纷纷效仿,或许有一天,我们都会从生成式人工智能中找到自己存在的痕迹。

来源:爱范儿

给中产的一份情感生活经营指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趣同学(ID:liuzhiqu7788),作者:劉知趣,题图来自:《小敏家》剧照

最近,复旦大学的教授梁永安火了,他在B站发了一条视频《为什么我说90后和00后是历史上最不适合结婚的一代?》,吸引了小一千万的人关注。

这个话题真的很戳年轻人。梁永安教授说,90后、00后这一代是最不适合结婚的,因为他们大概率碰不到对的人。

这里除了我们接受过的教育观念、社会经济、资源分配这些因素,直接导致年轻人“躺平”了以外,还有一个巨大的干扰:就是在重重压力下,年轻人结婚可能还得考虑房子、父母的意见。

最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了不买房、不结婚、不生娃。

因为对于年轻人而言,不仅工作苦,生活和爱情也苦。

前两天跟一个30多岁的女性朋友聊天,我跟她说,你看你在北京房也买好了,工作也稳定,其实找不找对象真无所谓。

我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她没必要结婚,能养活自己,身体健康,精神富足,是手机不好玩儿了还是钱花不完了非得找个人一起过?

但她笑着说,还是得找个对象吧,老了有个伴儿,互相照顾。

虽然我身边没什么能与之匹配的优质单身男青年,但不难感知到,无论当下社会对婚姻制度如何的抨击,从心理学的层面来说,我们仍然渴望亲密关系,与所爱的人相守,这个朴素的愿望其实一直都存在。

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既难得到又不懂如何经营一份舒适的亲密关系。‍‍‍

这让我想起前阵子端午节,我的博士表姐把对象带回老家见父母时全家人的那种高兴,大家就像是办妥了一件大事,奔走相告,没有人关心别的。

我表姐今年35岁,还记得头两年,因为我们俩都在北京,过节的时候会聚在一起,我舅妈还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劝劝我表姐赶紧找对象。而每逢过年大家聚到一起,她也是长辈们茶余饭后的重要话题之一,当然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太不孝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通常听到这些,我们年轻人都会愤然起身,因为争辩肯定是争辩不过的。

因此,我太能理解在一个传统家族里,适龄没有结婚生育所需要承受的巨大压力,那种感觉令人无比窒息。

当然,我不能武断地说我表姐找的对象就是迫于压力的选择,但我想一定会有人承受不住这种压力。

事实上,比起社会底层,因为受出身和生活环境的影响婚姻没有太多的选择,中产和准中产的婚姻则因为有得选而变得更为艰难。

当物质方面得到满足后,大家理所当然地想要追求精神世界的富足与契合。

但又因为人是社会群体性动物,所以这个过程中很难摆脱他人的评价、社会的评价,那么如何在寻找和经营亲密关系中减少自身内耗,就显得尤为重要。

一、不为父母的想法而买单

在中国的家庭里,为什么不允许早恋,但又急着结婚?

在《巨婴国》中,心理学者武志红引用了台湾学者孙隆基的《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给出了答案:

在集体主义文化的中国,一个人是不完整的,他甚至都不能构成存在的单元,没成过家的单身汉、疯子,等等,他们会被排斥在家族体系之外,或者被忽视得厉害,必须结婚生子构建一个完整家庭,才会构成一个被尊重的独立单元。

在传统的价值观体系中,结婚更像是一项任务,婚恋的目的也不在于恋爱,而在于组建一个家庭。

至于不婚主义、丁克主义、同性恋者,之所以会受到排斥,就在于他们根本没办法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如果在适婚年龄没有结婚,就会被视为是不正常的、失败的。

我们经常会听到这样一句规劝;“你眼光别太高,其实找谁都差不多的,跟谁过都那样。”

为啥会这么说,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这种价值观体系里,人与人之间是不具有差异性的,也没有明确的自我边界,有的就只是一个统一的标准。

而父母这种无意识的控制,把插手儿女婚恋的行为,被视作是为你好、对你尽责的表现。

我还发现另一个更可悲的现象,就是在结婚这件事上,中国父母对女儿的包容度远低于儿子,女孩的父母会“贬低”女儿,而男孩的父母通常会“抬高”自己的儿子。‍‍‍‍‍‍‍‍‍‍‍‍‍‍

有心理学家指出,这本质上是一种情感的替补,在母亲看来,自己都能接纳不幸福的婚姻,为啥女儿不可以?

有些母亲甚至会认为,女儿不结婚是对自己价值观的挑战。如果你跟她争吵,她会慢慢忘记初心,而一心放在逼你结婚上。

只有你结了婚,她心里才会平衡,认为人这一辈子本该如此啊,感情不顺也是必然要经历的事情。

但其实大多数人都知道,父母的想法不一定都正确。有的父母自己婚姻过的并不好,却坚持让孩子结婚,这根本不是爱,而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表面来看,父母是在为了你结婚而焦虑,实际上她更害怕别人说她失败,没有能力教育好女儿。‍‍‍‍‍‍‍‍‍‍‍‍‍‍‍‍‍

如果你理解了这一层,就不会为此愤怒,父母的想法只能代表自己,我们没必要为他们的想法买单。

这也让我想起了一句话,伤害通常来自陌生人,而痛苦往往由最亲密的人带给我们。因为父母太知道我们的软肋和缺点了,所以总是能精准地戳痛我们的内心。

其实避免这种精神打击最有效的办法还是“物理隔离”,尽量不要跟边界感欠缺的父母长久地生活在一起,独立去闯属于自己的世界。

妥协是为了成全,可是很多时候,一次权宜之计就让人再无回头的可能。‍

二、重新看待相亲这件事‍

客观来讲,结婚仍然是主流的选择,尤其之于一个合格的中产。

这里绝对没有劝婚劝生的意思,延续自己的基因,是人类的本能。人类很多价值观的形成,本质上都在于让基因能够得以延续。

一个想结婚的人,如果到了30岁左右还没有合适的对象,那基本上也把身边的同学、同事、朋友都筛选排除过一遍了。

虽然现在恋爱的方式越来越多,但“相亲”仍然是走向婚姻的一个重要方式。‍‍

很多人拒绝相亲,其实也不是拒绝这种认识彼此的形式,而是不想被对方审视。

相亲的大多数人都是奔着结婚来的,这就显得目的性很强,颇有交易的意味,而很多问题既问不出口,又不想回答,让人生理上和心理上双重别扭。‍‍‍‍‍‍‍‍‍‍‍‍‍

其实,如果你把相亲当作一场面试,而自己就是那个面试官,换一种心态,也许会别有一番天地。

首先,你要自行去评估这个人是否合适,介绍你们认识的人说的话就像是简历一样,不用过分相信,亲自去考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要总是拘泥于在网上聊天,那种感觉是虚幻的,最好还是要多见面聊聊,因为说不定对方有一百个备胎,毕竟线上聊天没成本;‍‍‍‍‍‍‍‍‍‍‍

其次,不要怨怼介绍人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不够好,介绍人的本意大多还是好的,都是为了撮合一对恋人,所以难免会夸大一些长处,隐瞒一些不足;同时,还是要多动员身边的人帮忙介绍,因为面试嘛,肯定是见过的候选人越多越有机会找到那个最合适的;‍‍‍‍‍‍‍‍‍

再者,不必过分去在意门当户对,太多的条条框框,反倒把有缘人框在了门外。有些人,只是赶上了好时候,所以赚到了钱;也有些人,比如十年前高考600分报了新闻学,现在惨的一比,这只能说时运不济。‍‍‍‍‍‍‍‍‍‍‍‍‍‍‍‍‍‍‍‍‍‍‍‍‍‍‍‍‍‍

真正的门当户对,是做人的层次对等,不是财富、学历、原生家庭条件的对等。

最后,别过分依赖“眼缘”,我们总是很容易从外表去判定一个人,长得好的天然更容易获得高分,但实际上人很难通过一次见面,就把对方看透。况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同的阶段,人的一些认知也在改变。

比如我们小的时候都喜欢被人夸“聪明”,但是人到中年,可能还是“靠谱”的标签更有力量。‍‍‍‍‍‍‍‍‍

所以,还是要多接触、多沟通、了解对方的价值观,你会发现,社会上大部分的人,都是能够好好交往的。

当然,你才是自己人生战略合作伙伴的终极面试官,要能明断是非,要有自己的主张,关键时刻也要能全身而退。

三、经营婚姻需要供求平衡

蔡康永说:人与人之间是有一个情感账户的,每次让对方开心,存款就多一点,每次让对方难过,存款就少一些。不要一味地从当中提零,任性地觉得,你的钱永远挥霍不完,不是的,存款变成零的时候,就是对方离开的时候。

这也道出了当代很多婚姻出现问题的根源——供求不平衡。‍

随着社会文明的不断提高,我们对于婚姻的期待值也前所未有的提高了,却并没有为此做出相应的投入,婚姻承载了太高的情感理想。

一段婚姻的开始,往往是源于彼此欣赏、爱慕,愿意同甘共苦,于是决定共度余生。

但就像水不能一直在炉子上烧得滚开,那样会把壶底烧坏。生活的船也无法靠着浪漫主义色彩在人生的海域中乘风破浪,再惊世骇俗的感情,最终都会从热烈回归平淡,爱是要落到一蔬一饭、一言一行里。

当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每天面对无趣的生活,面对褪去的激情,很容易会因为一点小事产生矛盾与冲突。

而一段从纯粹的爱情过渡到相守终老的婚姻,两个人的心里必将经受一段难以规避的炼狱过程,只是每对夫妻经历这段过程的长短不同罢了。

我一直认为,两个人相伴一生,彼此间要有一点肝胆相照的侠气和几分感恩对方的义气。

窗明几净的客厅、洁净如新的马桶、整洁利落的厨房,都不是凭空而来的,这是妻子的付出;

如期归还的房贷车贷、逐渐提高的生活品质、越来越有安全感的银行卡余额,这是丈夫的付出;

无论是照顾家庭,还是在外面赚钱,对于普通人而言,都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一段真挚的婚姻,往往来自于千百次的维系与妥协。

就像傅首尔在《奇葩说》里说过的:世间夫妻那么多对,不是每一对都恩恩爱爱。大多数普通人的婚姻就是伙伴关系,是人生最重要的战友,有很多共同战胜困难的坚固情感。

四、婚姻不相信眼泪‍‍

当然,现代婚姻没能坚持一生、半途戛然而止的概率也不低。

《花样年华》中有这样一句台词:我从来没有想到婚姻这么复杂,还以为一个人做好就行了。可两个人在一起,单是自己做得好是不够的。

比起贫贱夫妻百事哀,中产家庭里夫妻间的锱铢必较,才更让人心寒。如果说前者是迫于生活的无奈和心酸,那么后者则是出于内心的吝啬和傲慢。

自私的一方总是指望别人无条件的付出与迁就,把两个人的婚姻,硬生生地过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即便说难得糊涂是新中产的一种美好品质,但是当真相都被怼到眼前了,也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在生活的惯性下,日子兴许会继续装模作样地过下去,但在这场夫妻拉锯战中,矛盾总会在不经意间愈演愈烈,失控的状态下,彼此的口不择言,恶语相向,谁也不肯退让,只会把感情一次又一次地推向深渊。

没办法,婚姻中的信任感一旦被破坏,就会像烤焦的面包一样,无论对方遮掩得多好,都挡不住那股焦味。

一段以浪漫开始的中产婚姻,在半途中以一地鸡毛潦草收场,无论是情感上还是财富上,此前所有的努力可能都将付诸东流。

所以,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也是清醒的中产们的必修课:失去这个人,但要保留自己赚钱的能力。

因为只有保持工作和赚钱的能力,才可以在这段婚姻关系里做到有路可退。

这个世界相信的是强弱,不是眼泪和善良,婚姻是两个力量匹配的强者之间的相互制衡。

五、独身主义是强者的选择‍‍‍

倘若我们在不过三十而立的年龄,过早地下定义选择不婚、或者丁克,这未免有些为时尚早。

毕竟,人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认知和需求。

但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时间窗口,可能就再也没有重新打开的机会。

当站在了适孕最佳年龄的尾巴上,仍没有婚育打算的女孩们,不妨选择冻卵,给自己留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好像存款一样,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我也一直认为,独身主义和丁克是强者的选择。因为在这样的选择背后,一是要承担社会主流价值观所带来的舆论压力,二是要对抗人类想要基因延续的本能。

众所周知的互联网行业大龄未婚钻石王老五有两个:一个是互联网教父级人物张朝阳,另一个是张朝阳给了他六个人头说“你给我干翻百度”的前搜狗CEO王小川。

他们身价百亿,是绝对的强者。

但张朝阳也会在节目里饱含深情地唱《亲爱的那不是爱情》,王小川也会在社交媒体上说“女生真是个让人既放不下又有点麻烦的神奇物种”。

我想,婚姻的制度也许终将消亡,但爱始终是流动的。

愿我们都能懂得如何获得和经营好一份亲密关系。‍‍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趣同学(ID:liuzhiqu7788),作者:劉知趣

我是怎样做到坚持不点外卖的?

文|读者:沙仑

前不久,大清早起来精心准备的午餐,规规矩矩放在便当盒里,结果竟忘了带去公司,气不打一处来,为了挽回局面,我竟请假跑回家去取午餐。我的同事和我妈都非常不理解,问:“中午点个外卖就好了嘛。”

“你们不懂,那是我精心准备的午餐。还有,不点外卖是我的倔强。”

说起来,每天中午,公司前台桌子上齐齐整整地摆放着外卖包裹,外卖小哥们跑进跑出,同事们欢欣雀跃前来拿外卖,非常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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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剧照
全公司要数我们办公室空间最大,又有个宽敞的空桌子。有几个女同事特别喜欢来我们办公室用餐,我们可以围着桌子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一整天要数午餐时间最放松了。

每天十一点左右,大家迈着悠闲的步子,踏进我们办公室,在空桌前坐下,刷着手机,就开始互相问对方中午点什么外卖,成为一种新的社交方式。

这时候,坚持不点外卖的我,就成了一个异类。我似乎在以一己之力去抵挡这种人人都习惯了的生活潮流。不为什么,似乎又为了什么。

点外卖的风气好些年前就盛行了,但微微吹向我和我身边之人,已经是2018年了。此前,公司跟餐厅合作,统一订购了用餐券,大家中午基本上都去附近餐厅吃饭。不过,后来餐厅的服务质量越来越差,到2019年更是彻底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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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先生》剧照
公司将用餐券改成餐补发给我们,同事也就开始三三两两点外卖,发展到如今,就如星星之火燎原,已然成为一种压倒性趋势。

对于外卖,我首先不能理解的是,比如周末想吃什么,干嘛不去饭店里吃呢,起码还能感受一下店里的氛围。这种思维跟我的日常习惯有很大关系。比如,相比网购,我更喜欢去实体店里买东西,尤其是日常生活用品。我喜欢在超市里不同的货架之间穿梭,挑选喜欢的商品,乐趣无穷。

但去公司上班,中午不点外卖,吃什么呢?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去周围饭馆吃,要么自己带。我几乎不去周围饭馆吃饭,那就只能自己带,偶尔实在来不及做饭,我就去罗森便利店买便当。可谓是人们眼中“莫名其妙”的倔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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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之王》剧照
算了算,这么多年,我自己一共点过四次点外卖。第一次是2018年秋天,那时孕早期,有个周末突发奇想,去某平台上找到我曾经去过还挺喜欢的饭店,点了肉末茄子和蛤蜊炖蛋。

外卖员很快送过来了,蛤蜊炖蛋味道是那家的味道,肉末茄子的酱汁却很浓稠,与曾经吃过的味道大相径庭。我不甘心,第二天又点同一家的豆角炒肉,酱汁与头天的肉末茄子一模一样。使人不由得怀疑,这家店的外卖,是被某个小店铺外包出去了?我后来再也没有在平台上点过那家店的外卖。

不过后来还点过两次外卖,一次是搬家很忙没空做饭,点了披萨,一次是去年年底疫情,点过一次粉丝汤和生煎包。味道都很好,外卖员送餐速度快,也礼貌,体验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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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保护的加穗子》剧照

至于为什么不点外卖,很少外食,大概是源于我对调料的挑剔。我们家做菜调料非常少,盐、酱油、醋、芝麻油、黑胡椒和白胡椒,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其中酱油和醋,只选成分简单的,贵的,玻璃瓶装的。所以有一次和同事们聊到调料,同事说,别人做饭挑剔食材,你挑剔调味料,真是别具一格。而外面小饭馆或者外卖用的调料,我就没法保证了。

但不点外卖,每天又要上班,带饭就成了一件既欣喜又有点负担的事情。肉类食物和米饭可以头天天晚上准备,蔬菜则必须晨起现做。早晨时间又有限,大多时候就挑选简单易熟的蔬菜,比如青菜、芹菜、胡萝卜、西兰花和香菇之类,焯水凉拌,用玻璃保鲜盒装起来,好看又好吃。如果时间充足,还可以煎一只鸡蛋或一块牛排,切成小块放进便当盒里。再准备一些水果或者小西红柿,午餐差不多就准备好了。

经常为自己准备午餐,久而久之会对这件事充满期待。下班时就想着,明天我要带什么饭呢?挑选那一种水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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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语的围裙》剧照

说起点外卖,不得不说,我们家还和外卖员产生过一些联系。

2021年夏天,我丈夫大羊加班到凌晨,回家路上被一位赶时间逆行的外卖员撞倒,腿部和面部多处骨折。事发之后,交警判外卖员付全责,外卖员很惶恐,反复跟我们道歉,解释,还提到他身上没钱,希望我们垫付医药费,将来他一定赔偿。最后,外卖员所属的平台和保险公司赔偿了我们的医药费,倒没为难外卖员。

大羊住院十几天,我在医院陪护。有时候到了午饭时间,大羊催我:“你怎么不吃饭,快点个外卖吧。”我笑着说:“你难道忘了,你就是被外卖员撞伤的。”病房里的人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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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飞侠》剧照
我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凌晨外卖员还在给谁送外卖呢?或许就是给凌晨还在加班的人呢。都是无奈的为生活所迫之人,何苦责难。所以,其实我并不排斥外卖,相反,我理解很多时候大家的确是需要外卖的,比如去年年底,疫情席卷而来,很多人同时生病,没法做饭,没法买药,外卖员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也因此,我不喜欢点外卖并非对外卖员或者谁的不满,不过是我个人对保守生活方式的一种坚持罢了。

视频号傍上“享寿族”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光子星球(ID:TMTweb),作者:何芙蓉,编辑:吴先之,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互联网最后一块流量洼地。”

“视频号”这一远扬在外的标签,远比其电商目前实际的转化效果更具吸引力。在抖、快电商逐渐走向饱和的当下,视频号电商的初期红利似乎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一位视频号服务商人士直言:“不管是什么类目,视频号电商整体都没有抖音的竞争激烈。抖音越来越卷,商品的价格被一个劲儿地往下压,不少商家现在也会考虑视频号。”

“尤其是对于一些新的品牌或商家,找一个新的平台入驻与平台同步成长,是有一定优势的。成熟平台的流量大都是在向成熟品牌倾斜。”

商家入驻时,无一例外地会将视频号与抖快电商相提并论,而流量红利、竞争小、不卷等成为视频号现阶段最突出的优势之一。

如同曾经的内容布局,“先占一个坑”也成为很多商家在日渐饱和的电商环境下纷纷涌入视频号的真实写照。

2022年,视频号全面加速商业化。如今还并没有像曾经的抖、快那样跑出一些头部的达人并创造GMV神话,这一定程度上受限于视频号的内容生态以及流量逻辑。

但随着电商基建的逐步完善,视频号电商也开始在小步慢跑中释放出一些差异化竞争优势。

视频号电商“抓住”中老年

“喜欢的姐姐秒拍秒付” “姐姐们,记得点个关注”……刷看视频号电商直播,主播们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叔叔阿姨”的称呼与其他平台形成了直接的反差。

与抖音、淘宝直播等年轻人占主导的平台属性不同,视频号已然成为中老年人的内容天地。

视频号内嵌于微信,这为大多数并不能熟练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用户提供了便利,在微信内便可以直接刷到短视频与直播,而不需要跨平台。

QuestMobile《2022中国移动互联网年度大报告》显示,2022年视频号60后、70后占比28.2%,也就是说,50岁以上人群超四成。

中老年用户在视频号的集结也直接决定了视频号的电商生态。

“不管是投流还是做免费流量,在视频号主要针对老年客户群体布局电商,基本上都不会亏。”一位电商运营人士表示。

平台的用户生态影响着电商的转化效果。基于用户基础,茶叶、珠宝、农副产品、中式滋补等品类的商家都在积极布局视频号。

上述运营人士直言,今年以来,一个肉眼可见的变化就是不少品牌以及直播间正在针对视频号做差异化运营,此前从其他平台“复制粘贴”的做法正在被扭转。

在视频号初涉短视频内容与电商初期,视频号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差异化特征,加之市场上已经有抖音、快手等成熟平台,很多内容创作者以及此后的电商玩家都经历了以既有经验布局视频号的尝试阶段。

譬如将抖快的视频内容搬运至视频号,以运营抖音电商的方式运营视频号等,这无疑也都让一些商家或主播感受到了水土不服。

如今,随着视频号用户画像逐渐清晰,商家们在入驻后已经在主动迎合视频号的风格,具有针对性的布局。

以周大生为例,其在视频号主打产品偏向国风、复古等风格,如意戒指、牡丹花吊坠经常出现在直播间。而对比抖音等平台,他们则更倾向于推更具年轻人喜爱的潮流时尚的首饰。

除了在产品风格上迎合中老年群体,公开消息称,周大生还针对这种用户画像,调整了在视频号直播的货盘,将高客单价的产品和大克重的黄金饰品的比重加大。比如在手镯方面,周大生将传统电商平台主打的单价为2000元~3000元的货品调整为5000元~10000元。

京润珍珠集团董事总经理周朔也曾分享过:“我们在其他平台的客单价是600~800元,但在视频号,客单价能到1000~1200元甚至更高,有一些偏孤品的东西都会销售。”

沉浸在视频号中的大部分中老年群体有钱有闲,他们对于价格的敏感度也相应比很多年轻用户更低,这便推高了视频号电商的整体客单价。

今年1月,微信官方也公开披露,视频号直播带货用户群体中,女性用户占比高达80%,年龄分布较为成熟。而女性用户的购买力显然要高出大盘一截,当时微信视频号直播带货的客单价已超过200元。

此前,很多人常常会问视频号直播带货跟抖快、淘宝有什么不一样?如今就以各平台热门的服饰品类来看,抖音淘宝充斥着年轻人喜爱的快时尚单品,快手则以白牌为主,而越来越多的专柜、高奢品牌正在涌入视频号直播间。

左为视频号直播服饰页面截图;右为抖音直播女装页面截图

视频号电商的价格上限与直播电商曾经以“低价”攻陷用户的打法不一样,这也为视频号电商的发展预留了更多想象力。

私域流量的捷径与壁垒

说到微信,常常为人称道的必然是它的私域流量。

对于视频号商家而言,私域流量也直接影响着其在视频号的电商布局。对于那些已经有私域流量积累的商家来说,在原有的基础上启动视频号直播带货,脚下显然已经有了一块垫脚石;而对于那些初来乍到的新商家,则可能被淹没于视频号仍不太精准的公域流量池中。

上述电商运营人士告诉我们,视频号直播在目前比较成功的一些案例中,不少都是有原始私域流量积累的商家。

“直播前,品牌可以通过各种私域运营的手段将用户导流进直播间,例如通过公众号、朋友圈、社群,甚至私信的方式吸引私域用户提前预约直播,直接跳过冷启动期。”

将私域流量激活,进一步实现转化,这对于长期将微信作为品牌经验阵地的老商家来说已经具备先发优势。

海马体内部人士就曾公开表示,海马体微信公众号有1200万粉丝,企业微信有近1000万用户,而激活这些用户的最好方式之一就是直播。

618期间,海马体制定了视频号直播间销售额达到600万,重点推广的系列产品能售出千套的销售目标。结果则是远超预期,首场直播销量超预期200%,收官之夜销量直接突破千万。

同时,对于海马体这类拥有大量线下店的商家而言,这也是一次实现线上线下联动的好时机,将线上流量直接转化为订单,为线下引流。

除此之外,像高端服饰品牌朗姿、珠宝品牌周大生等在视频号表现较好的品牌,都已经将私域运营视作重要手段。

私域流量除了能激活存量、稳定转化,同时也是推高复购率、降低退货率的砝码。私域用户基于对品牌的信任而集结,对品牌的信赖度更高,这不同于兴趣电商所驱动的冲动购物模式。

朗姿、周大生等品牌均有公开表示视频号拥有更乐观的复购以及更低的退货率。

同时,种种迹象表明,视频号直播间随着私域流量导入的量越大,平台给予的公域流量的用户精准度也会更高。“公私域联动”对于视频号商家来说往往是一门必修课,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不少缺乏私域运营能力的商家铩羽而归。

上线之初,张小龙就曾表示,视频号不搞“强运营”,直接用系统和规则比组建运营团队要高效得多。

视频号电商并不像其他平台那样依靠重度人力运营,深入涉入商家经营,这也加剧了商家的迷茫。

上述电商运营人士表示,此前,若是没有品牌效应的商家通过视频号直播冷启动,直播间流量忽大忽小很不稳定。但是到了今年,平台公域流量的精准度在提高。

“直播冷启动建议长时间播,平台隔一会儿就会推流量,就看商家能不能承接住。”

比如在618前夕,ADQ(腾讯广告平台)开始支持商家“投短视频引流直播间”,这相比于此前只能“直投直播间”,投短视频引流直播间的流量更精准。

不过,基建不够完善、流量不够精准对于目前的商家来说有一定的接受度,毕竟视频号电商仍处在发展初期。

等待视频号走向“大众”

在现有视频号头部商家中,不少是基于微信流量红利跑出来的一些案例。对于其他的大众商家以及白牌产品来说,他们仍然在等待视频号的不断发展完善。

一位带货达人告诉我们,在视频号中,商家想要达成成交只有通过视频吸引用户前往主页橱窗才能形成交易。“相比于抖音短视频带货,视频号的交易链路更长。”

但即便如此,他目前并没有选择直播带货。“这是由中老年人群体的使用偏好决定的,他们喜欢在视频号刷视频,但直接点开‘直播’购物的频次并不高。”

这则体现了内容的重要性。

“目前我主要是通过搬运混剪的方式做视频号内容,带货赚佣金,作为副业。”

内容搬运似乎成了视频号久久挥之不去的一个包袱。长期以来,没有爆款内容出圈、没有头部达人跑出来或与之有关。

618期间,视频号头部达人@宝哥宝嫂夫妇的整体交易额超过3500万,@郭亿易夫妇单场破了2000万,两者都是视频号目前重点扶持的达人。不过,这相比于抖音、快手的头部达人,其体量还差距较大。

除了上述所说的自带品牌效应以及有私域流量积累的商家,达人生态直接影响着平台大众商品的分销。包括白牌商品、文玩等非标品同样是视频号比较重要的品类,这类商品则更需要达人背书扩大销量。

据Quest Mobile发布的《2022中国移动互联网半年报告》,抖音日均使用时长118分钟,快手为119分钟,视频号仅有35分钟。

视频号凭借微信私域流量等属性已经凸显出一些差异化的优势,但若要与电商玩家们同台竞技,仍需不断完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光子星球(ID:TMTweb),作者:何芙蓉,编辑:吴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