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从来不缺 “江南皮革厂” 丨人间

前言

2018 年底,区政府宣布中山街整体纳入拆改工程。此时,周边地带早已完成拆改,一条新修的省道贯穿而过,两个大型商业中心与区政府遥遥相望,整个地段称得上是寸土寸金。

作为一家老牌鞋厂,地处中山街南段的 “新美鞋业” 占据了整整一个街角,引人注目。这家鞋厂早年由王老爷子兴办,之后由长子继承,这几年又陆续传到王家老二、老三手里。算下来,已经营 30 多年了。

拆改消息传来,“新美” 的供应商们都在心里琢磨:王家兄弟会拿到多少拆迁款呢?“新美” 又将会搬去哪里呢?

01

中山街是一条老街,南段的鞋厂不少,“新美”“奥浪”“小乔” 都是差不多大的小鞋厂。我做服装生意,也给几个鞋服厂家做加工,“新美” 是我的客户之一。可每次去那里办事,我都浑身不自在,甚至要憋出一身冷汗。

“新美” 的大铁门是推拉式的,边缘早已锈穿,用黄胶带黏了厚厚一层。不知何时,胶带又被进出的猫狗挠出了一个小洞。进了铁门,是条黑黢黢的过道,左手边是门卫室,再往前,立了个巨大的铁笼,一条狼狗攀在笼边,“哼哧哼哧” 地露出尖牙,阴恻恻地盯着人。

现在的厂房都讲究通透,大采光、无柱式结构,可 “新美” 的厂子却一点儿也没挨上。为了进出方便,一楼作了仓库,堆放成卷的皮革,房顶有十七八米高,却只开了半平米的天窗,白天不开灯,在里面走得睁大眼睛,否则很容易撞上排列随意、又多又密的承重柱。

二楼的车间也不太规范。工人东一堆西一块,坐得很零乱。这种厂子是不开流水线的,因为工序本就混乱,一开反而乱了套。通常这边缝上鞋面,用皮筋一捆,组长吼一嗓子,几个专门拉料的工人就拖着大塑料筐过来,用棍子将一堆堆半成品鞋面扫进筐子,再往下一道工序那儿拉。

工人们坐的铁皮凳子,角落里的旧马达,四处散落着颜色艳俗的鞋盒,以及积尘散发出的腐朽气味……“新美” 的环境总会让我有一种恍如回到 90 年代的感觉。

王家老大早早退了二线,如今执掌场子的是老二与老三两兄弟。老二阿龙 50 来岁,高高胖胖,负责销售业务与账目,坐办公室。老三阿兴则是鞋样设计师出身,主抓生产和行政事务,整日在车间里忙活,一刻也闲不下来。

与 “新美” 不同,“小乔” 和 “奥浪” 这两家鞋厂都要年轻得多,经营策略也与时俱进。过年前后,厂子里总要挂上 “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新春大吉,开业大利” 之类的标语。当 “新美” 还在用长长的红色横幅时,“小乔” 和 “奥浪” 则早早装上了电子屏,只要输进一大堆文字,就能上下滚动播放,一亮就是一夜。

“小乔” 和 “奥浪” 都有电商部门,“奥浪” 还开了天猫店,年轻的客服人员坐满了一个大办公室,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我做过 “奥浪” 的业务,客户当天下单,第三天就要出货,节奏极快。几个管理人员都很年轻,朝气蓬勃,与高大明亮的钢结构厂房相得益彰,连门口的保安也是衣着鲜亮的壮年汉子。与他们相比,“新美” 那单调朴素的旧厂房简直就像黑白老电影,门卫老大爷还整天守着一台录放机,听咿呀咿呀的大戏。

2018 年底,“新美” 内部的风波还没有传到外头去,我就从供应商的回款上看出了端倪。

临近年关,我手里大大小小的客户基本都对好了账,进入财务打款的流程。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总是特别关注手机短信,隔一会儿就要翻出来看一看。

那天,我的账户收到一笔 7 万元的款子,备注写的是 “新美”。新美的账早早就对过,那边的会计也签了字,原本是 8 万还要多出 2 千多零头,当时会计大笔一挥,将总额变成 8 万块整 —— 这是老客户的 “特权”,我也不好说什么。从财务那儿领了条子,再交到管账目的王家老二手里,我就回去等短信了。

“新美” 的信誉一直很不错,平日要是厂里偶尔难以周转,想要留个 “尾巴”,也会打出另一张欠条交给我保存,打款向来没出过什么问题。我看着出了差错的数字,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便专程跑了一趟。

02

到了新美的财务室,已有五六个供应商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了。我拉过做五金的老刘,一问,他的款子果然也少了万把块。

小生意哪里担得起这种损失?大家七嘴八舌,声音却都压得很低:“都快拿到拆迁款了,却变得这么小气 —— 听说有 3000 万?”

“咱们得找王家老大说说,哪有这样结账的道理!”

一群人谁也不愿当出头鸟,在财务室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王家老三。老三 40 岁出头,理了个很精神的寸头,平日走起路脚下带风,朝气十足,可这天却蔫儿了似的,眼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很累。他轻咳一声,声音沙哑地告诉我们,剩余的货款过几天就会到账。至于其中的究竟,他没有透露半分。

事后我们才知道,老二与老三几天前就已经 “剑拔弩张”,哥俩甚至在办公室里掐了一架 ——“新美” 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谁也说服不了谁。

旧厂房被征收,最先要解决的自然是新厂选址和搬迁问题。

温州是 “中国鞋都”,留给鞋厂的地方不少,比如市区的双屿、永嘉的瓯北、龙湾的状元,都是鞋厂聚集的地方。要说便利,自然是双屿的位置最好,那里是温州鞋业的 “心脏”,附近就有几个大型批发市场,客商遍地,人流密集,不过租金较贵,竞争激烈;瓯北这几年发展得也不错,交通方便,与市区仅一江之隔,功能完备,地价还便宜。

老三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几个工业区考察选址,也与街道谈了不少次拆迁问题。街道拆迁心切,由一位熟人出面,给老三提了不少优待条件,说只要合同期内将厂房腾空,拆迁款立即到位,还会额外发一笔数额不小的奖金。街道辖区里还有个新工业区,靠着滩涂,空置的厂房很多。为了留住 “新美”,街道负责人口头许诺:只要愿意搬到那边去,5 年内,所有管理杂费一律减半。

老三一面应承下来,一面却打起了更多小心思 —— 他想让街道出厂子的搬迁费。

工厂搬迁可不是个轻松活。下料机和烘箱之类的大机械必须搬走,这些机械都在厂子的二楼,要敲掉窗户吊出去;办公桌椅,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要雇几辆大卡车来回跑好几趟。以 “新美” 的规模粗略来算,从开始搬迁到安顿下来,少说也要 10 万元以上的搬迁费用。

老三从朋友那儿打听过,这几年街道的拆迁任务重,姿态放得也低。附近几个街道都在大拆大造,为了跟上进度,早日让拆迁区腾空,街道很愿意 “发善心”。之前,就有过不少类似的例子。

于是,他打好了如意算盘 —— 拖。只是,当老三千方百计地与街道斗心眼儿的时候,老二的态度却暧昧了起来 —— 他不想干了。

平心而论,这几年 “新美” 的业绩着实不算出色,2018 年的销售额甚至略有下降。近年来,电商生意火爆,“小白鞋” 之类的网红爆款大行其道,“新美” 却一直没有赶上趟,接过几个订单后便没了下文。厂子的主打产品仍是那几款黑不溜秋的皮鞋,这种鞋花样少,被本地人称为 “老娘鞋”,一般只销往中西部小县城,目标客户是上了年纪的保守妇女。可她们的消费能力十分有限,利润自然也稀薄。

而对面的 “小乔” 和 “奥浪” 却赶上了电商的风口,发了财。“奥浪” 甚至早早就在机场附近买下一个厂房,据说花了 4000 多万。还没等街道通知拆迁,自己就搬了过去。

03

过了几天,我去另一家客户那里对账,又碰上了五金商老刘。老刘与王家是远亲,消息多少比我灵通些,我向他打听 “新美” 的境况,他摇摇头:“怕是要散了。”

“新美” 是中山街上的老牌子,那些刚更新过的鞋机暂且不说,员工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工人们老带新,新变老,人员一直相当稳定。他们对 “新美” 很信任,别家的工人恨不得发日薪,生怕老板跑路,“新美” 的工人却不愿取完每月的工资,只是支取个一两千元当生活费,其他的依旧留在厂里,年底再一并结算。

这样的工人有上百个,每月的工资数该有六七十万,按照这种结算法,给厂里减轻了不少资金周转的负担。王家人投桃报李,年底会发一笔过节费,开年还有千元红包,劳资关系相当融洽。

“‘实业这么难做,不如借着拆迁的机会,干脆大家吃一顿散伙饭。早一日将厂房腾空,拆迁款就早一日到手’——” 老刘说得有鼻子有眼,“这是老二的原话。”

他说,克扣供应商货款的主意也是王家老二想出来的。既然已决定关门散伙,自然要坑供应商一笔,这在本地很常见。工人们有劳动局做后盾,不怕拿不到工资,供应商就倒霉多了,每家 “吐” 出 1 万块,那就是几十万的真金白银。可是,老三并没有打算把 “新美” 三十多年的声誉毁掉,于是兄弟俩闹得很僵。

“老二这个人,啧啧。” 老刘撇撇嘴,朝我挤眉弄眼。我点点头,深以为然。老二这人有点傲,平常眼睛长在头顶上,只用余光瞟人,说话总带着点架子。他一到厂里,不管是供应商还是普通工人,都叫他一声 “王总”,之后大家就不愿意接近他了。

比起哥哥,老三就亲和多了,他的名字里带个 “兴” 字,大家都叫他 “阿兴老师”,也有叫 “兴哥” 的,有些工人在厂里待了十几二十年,一旦碰到工艺上的难题就朝老三发火,会直呼其名。老三也从不拿捏身份,笑呵呵地应了。

说起这些,我又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那天下着大雨,我去 “新美” 送货,小货车的雨刮器坏了,我只好眯起眼睛盯着挡风玻璃,仅凭雨水缝隙看路,一路烦躁极了。在 “新美” 的仓库卸了货,我钻进车厢后一摸口袋,发现刚刚签过字的送货单不见了,只好回头去找,从门廊、门卫室,一直找到了财务办公室。

那张单子上可不是小数,算起来有 7000 多块。彼时我经验尚浅,一下子就慌了,赶紧找到签单的会计 —— 也就是老二的媳妇 —— 说明情况。老二的媳妇装模作样地在桌子上翻了翻,便轻轻丢出一句:“月底再说,我帮你看一看。”

万一她忘了这茬儿,这张单子岂不就飞了?我不住道歉,吞吞吐吐地问她,能否将签过字的另一张底单交给我,我好拍个照留个底。可是,她一边在电脑上玩纸牌,一边敷衍地摇头,说是已经输进电子账,按规定,没到月底是不能动文件夹的。

我站在会计室门口,紧张地涨红了脸,外头风雨正急,我的额头上渗出的汗都浸湿了发梢。这时,老三从车间回来,看见我,便关切地问怎么了。等我说完前因后果,老三点点头,很快从文件柜里翻出那张底单,往上写了个记号,又对我说:“你不要急,明天再跑一趟,把老的白联带过来,重新开一张就是。等会儿我往电脑里写个备注,弄丢的老单子作废掉,这就解决了。多大点事儿嘛,你不用担心。”

我指指老二媳妇,他 “嗤” 地一笑:“她这个人,就那样,别放在心上。” 他朝办公室一努嘴,开玩笑地说:“小伙子,送货得小心呐,哪个会计不是刻薄鬼?”

04

拆改在即,“新美” 的出路悬而未决,客户已下定的单子却不能怠慢。一周后,一位王姓长辈从中讲和,他在附近有一整栋厂房,愿意腾出一层给 “新美” 做临时车间。老二老三接受了长辈的好心,以后不管是择机再战,还是干脆歇业,都有转圜的余地。

过了几天,我接到老三的电话。他希望我跑一趟 “新美” 的老厂,将那些库存的旧材料都搬回去。鞋样更新变化极快,有些花色材料过了几周就会积压下来占库存,厂子的机械和人员都已经转移,但清点工作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我开着小货车驶过中山街,感觉像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 也就几天的工夫,半条街的窗户和雨棚几乎都被卸掉了,往日拥挤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新美” 的变化更大,那扇厚重的大铁门早被移走,只留下一副锈蚀的转轴,整个门头显得空落落的。笼子里的狗失去了踪影,角落里的零碎也被清空,整个厂房一下子明亮起来。

我忙活一下午,理出了一大堆压箱底的旧材料。陈年的蜡线还有几大箱子,被老鼠咬了不少,里边的套筒碎了一半。落满灰尘的粘扣带、泡沫棉,几乎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我拍拍手,对了对数目,签了一张退货单递给老三。他倒很大方,摇摇头:“用得上,你就搬回去,要是用不上,我也只能丢掉。那箱蜡线放了五六年了吧,我还能退回去?那可不像话。”

看着搬空了的办公室,老三愣了,继而感伤起来:“你看,我以前就在这里写作业,一边做数学题一边听我爸和客人谈生意 —— 那是 1990 年的事了。”

“办公室换了玻璃移门,做了一列长长的透明展示柜,现在看起来很土了,当年可是很时髦的装潢。展示柜里的样品鞋很多,其实都是从市场里买来的,厂里根本没做过,如果有客人看上了,就熬夜把鞋样赶出来 —— 从下单到交货,往往还有几天时间,足够让厂里做好准备。”

老三说的是 “新美” 曾经的光辉岁月。那几年,王老爷子加入了本地的行业协会,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如潮水般涌来,工厂开始实行 “三班倒”,超负荷运载之下,短短几个月就报废了几台制鞋用的烘箱。

从一个家庭制鞋小作坊成长为上百人规模的工厂,王老爷子已竭尽全力。可好景不长,“新美” 并没有借着那阵东风崛起,没过几年,王老爷子就在激烈的行业竞争中病倒了,从此一蹶不振。

听着老三的话,我心里也很有感触。一提到温州的鞋厂,总绕不开奥康、康奈、红蜻蜓这些大牌企业、“天选之子”,但滚滚商海之中,除了那些熠熠生辉的明星,也有 “新美” 这样默默陪跑的小工厂。在种种因素作用之下,这些小工厂始终无法发展壮大,在历史的淘洗下渐渐衰弱,乃至消逝。

闲聊中,老三忽然看我一眼,说:“你不是也给家里干活,就没点想法?”

我摇摇头,有些羞赧。我在家里帮忙以来,不仅没有谈成一个新客户,甚至还丢掉了两个:“我对这行业没什么兴趣,等老头子退休,我也就放手了”。

老三叹了口气,目光看起来很茫然:“我爸在的时候这厂子没倒,大哥在的时候也没倒,到了我和阿龙(老二)手里,居然吃上了散伙饭。”

王家老大我见过几次,又高又壮,眉眼和老二有些相似,看起来很威严。他的年纪比老二大一轮,长兄如父,一直是三兄弟的主心骨。他初中毕业后就跟着王老爷子做皮件,后来开始涉足制鞋业,对业务很熟悉,社会人脉也不错。按理说,他本该是 “新美” 崛起的新希望,可惜他的生活习惯不太好,接棒 “新美” 后很快确诊了糖尿病,后来腿上又生了毛病,动了个大手术,身体一下子就垮了,走路都要拄拐,原本高大的身形也佝偻了。

前几年,我到 “新美” 送货的时候,偶尔还能见到王家老大,60 来岁的他,倒像过了 80 岁,脸颊上的肉松弛地挂下来,眼圈乌黑乌黑,看起来有点吓人。

有时,正好碰到他在办公室闲坐,我便顺手将送货单递给他。家族企业没什么讲究,只要姓王,都有签单的权力。老大的眼睛也不行了,得捏着单子凑到窗台那儿,对上明亮的阳光后才能看清。他浏览一张巴掌大的送货单要花上两三分钟,接着颤颤巍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很费力。

我问老大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老三摇摇头:“除了眼睛和腿,其他倒是没有大问题,就是越过越糊涂了。这几年沉迷保健品、养生仪,让人骗了五六十万出去 —— 以前多精明的人,就这么废了”。

我又小心地问:“老二呢,现在是怎么个说法,真就撂挑子了?”

老三腮帮子一紧,转头看向窗外,过了会儿才说,哪怕老二回心转意,他也不打算与之合伙。两兄弟已经亮过底牌,再也无法拧成一条心。

“跑到大哥那里,说我夺他的权,把厂子搞乱了,说我不懂事,不配合政府拆迁。” 老三说,老二在他大哥面前演了一出哭戏,搞得大哥真以为他多么跋扈,拄着拐冲到他家里,将他狠狠骂了一通。

“就这么着吧,我也不想跟他折腾了。” 老三的眼睛黯淡下去,“盼拆迁,盼了好几年,落得这么个结果。”

05

老三一直想做电商生意,而中山街的拆改就像是上天送来的机遇。当他听了街道的宣传,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一直梦寐以求的机会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对门 “奥浪” 的天猫店销量不错,旺季时每天要发几百个快递,快递小哥来来往往,存放快递盒的雨棚一直搭到了车道上。零售的利润高,老三眼热得很,不过他也明白,鞋类电商早已过了风口,成了一片红海,门槛比起往日要高得多。

比起经营一家传统工厂,运营个 “天猫店” 更显复杂:要涨粉,刷销量;要优化搜索条目;要撒钱,买曝光。本地有不少电商运营公司帮助传统鞋厂开拓互联网销路,但要价很高。如果自己做,就要请运营团队、客服小组,哪里都要钱,哪里都是坑,做起来只怕更难。

不过,对于有 10 多年行业经验的老三来说,电商虽是新领域,但同时也意味着无穷的商机。他做过咨询,前期只需招一个运营,两个客服,几个打包工就能简单上马。后续的拆迁款有 3000 万元,如果选一个冷僻的工业区,足够买下一栋新厂房。到那时,老三懂工艺,老二懂业务,路途虽艰难,但未来可期。

“我和阿龙都还年轻,还有时间闯一闯,把‘新美’的牌子打出去,哪知道会搞成这样。” 老三深呼一口气,脸色凝重,“我就是要争一口气,我爸留下的厂子,难道三兄弟就没有一个能撑起来?”

我点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随后,老三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带我往厂区走去:“里边看看,说不定还有些东西。”

我跟上去才知道,“新美” 老厂的办公室看似简单,实际上内有乾坤。从办公区角落的文件柜旁绕过去,后边有一堵假墙,其实是一道漆成了乳白色的薄木门。用手轻轻一推,里头是 3 个小房间。第一个房间做成了小厨房,里面锅碗炊具一应俱全,顶端做了排烟管,墙上有一个折叠餐桌,堆在旁边的塑料椅子还不少。据说,这里是 30 年来王家人解决午餐的地方。

我还是头一回进这里,闻着浓重的油烟味儿,不自觉地开始幻想起王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情景。这样逼仄的小房间,容纳七八个人吃饭该有多挤?我摸摸墙面上的灰尘,东张西望,揶揄老三道:“你家怎么说也是传了两代的‘皮鞋佬’,生活水平似乎不太高啊。”

“办企业嘛,就是要节约。” 老三笑了,“中山街后边的董家,你知道吧?他家的老厂小得可怜,董家老爷子端着碗,提个小板凳,坐在门洞里就能扒完一顿。”

董老爷子我知道,比王老爷子要年轻一些,也是办鞋厂出身。不过董家后来者居上,路子广得多,很早就开出几个分厂。前几年,董老爷子过身,两个儿子一个分得企业经营权,一个分得价值 8000 万的现金和股票,这还不包括两兄弟共有的几处厂房。

我们继续往前走,另外两个房间也各有用处:一个里面铺了张小床,赶工时就睡这里,由于天花板很低,从床上爬起来能顶到上面的壁挂空调;另一个是迷你小仓库,里面存放着一些常用的耗材 —— 做记号的水漆笔、画金线的彩笔、弯头剪、缝包用的车针……

老三说,小工厂的管理能力有限,怕工人浪费材料,他们就将耗材拿到这个小仓库储存,等工人用完了手里的材料,再拿着空笔废针来换,一支换一支,不多拿也不少给。

看着这些旧物,老三很快似乎又沉浸在了对往日的回忆中,我观察着他的神情,从恼怒、悲哀、到深思、纠结,最终又慢慢归于平静。

我突然一拍脑袋,提议 “新美” 这边了结后,老三可以去做阀门 —— 温州不仅是 “鞋都”,也是国内阀门的重要产地。这两年,董家的大公子尝试转行,已经开了好几家阀门厂和娱乐场所,摊子铺得很大。他手握上亿资产,无论什么新行业都可以试试,哪怕失败两次也伤不到筋骨,照样能开着他的白色宾利招摇过市。

老三摇摇头,说自己这辈子就干鞋厂了:“阀门?服务业?我既不懂也不会,哪里敢扎进去。”

我一想,也是,创业哪有什么跳板和捷径?大浪淘沙,最终留下来的人,哪位不是浸淫行业多年、经验丰富的百战将军。如今社会浮躁,网上到处是半真半假的教程,动不动就教年轻人 “百万创业,千万收益”。可成功的人少,大部分都是韭菜,前赴后继地将大笔资金打了水漂。

老三的资产有限,虽有起家的本钱,却只有一次稍纵即逝的机会。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把父亲的遗产赔进去。他压力很大,将烟头拧了又拧,又丢在地上踩了好几下。

我安慰他:“办鞋厂还是有机会的,哪怕美国佬打过来,解放军也要穿鞋的嘛。”

老三点点头,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06

去年年底,我父亲去了一趟瓯北,说是王家老三的工厂开业,请他去喝一杯茶。回到家,父亲感慨地说:“阿兴的‘游击战’总算是过去了。”

完成拆改后,王家老二退出了经营,老三接手了 “新美” 的老客户,开始独自打拼。只是他的运气着实不好,“单飞” 没多久就碰上了疫情,停工半年多,中间换过两次厂房,班底一直在磨合,生意暂时没什么起色。最终,老三找了瓯北的一个小工业区落脚。这个工业区位置还算不错,里面鞋厂不少,旁边还有个小批发市场,配套的供应商也齐全。老三租下了一整栋农民房,修了围墙,打了厂牌,顶楼竖起了高高的金字。

“新厂叫什么名字?” 我迫不及待地问。

父亲摇摇头:“当然不是‘新美’。”

“新美” 的时代已经过去,老三用自己的名字做了新工厂的注册名。这家厂子由他独立出资,上到管理人员,下到一线工人,一个亲属也没用,大概是真的被亲人伤了心。

想到王家老二,我对父亲说:“这个家伙坏得很,钻到钱眼里去了。”

可父亲看了我一眼,却说他们兄弟俩分开根本就不是那 3000 万的事儿。之后,他突然问我:“要是二姐夫再找你借钱,你是借,还是不借?”

我脱口而出:“借个屁。”

5 年前,我的二姐夫带着 200 万现金去苏州开了一家箱包厂,其中就有我 “支援” 的 30 万。5 年后,二姐夫揣着一个小皮包孤零零地回了家 —— 他把箱包厂的机械当作废铁卖了,刚好凑齐 2 万元,之后把这笔钱和 5 年来的收益一起装进了那个小皮包 —— 加起来是多少?2 万元。

“二姐夫这人,就不是办企业的料。” 我冷冷地说。

“王家老二也跟你一个想法。” 父亲说。

温州这个地方,七山二水一分田,自古以来土地都很贫瘠。三四十年前,家家户户都穷得叮当响,老一辈能靠手艺挣上一口饭,就满足得不得了,哪里管后人怎么想。如果有得选,温州各行各业的 “二代” 们还会选择困在自家的小工厂里吗?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自打王家三兄弟从父亲手上接手 “新美”,已经过去了 20 多年,他们苦心经营,鞋厂却仍在中山街这个小工业区原地打转。别看每天热火朝天地上工,源源不断地产出,其实工厂一旦停转,除了地皮,其他东西一文不值。

工厂就像一台机械,一旦开始运作就很难停下来。毕竟,运营需要资金周转,需要长短线贷款,等到停工停产,意料之外的各种亏损就会上门。听说到了年底分红时,扣除各种支出,王家三兄弟每人仅得五六十万。

在老二眼中,这个老旧的厂子大概已经成了鸡肋,他早就看穿自家兄弟都不是办企业的料了。如今厂房拆迁,三兄弟每人能分到 900 多万,有了体面脱身的机会,他当然要及时止损。更何况,老二的子女都有了不错的出路,一个在美国工作,一个在上海读医学院,他们既没有必要,也不想继承一家老旧的鞋厂。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满足老三的企业梦?搞电商?老二的年纪也不小了,到了手的钱再搭进去怎么办?” 父亲连连发问。

要知道,办企业可不是个轻巧活,方方面面都得顾及到。比如:厂里的那些老工人、管理人员,多半都是外省人,他们在本地成家立业,总得帮忙解决他们孩子的教育问题。这样的孩子,公立学校可收可不收,全靠企业主花钱、赔笑巴结校长;工人出了工伤,企业主得带着上医院,商讨各种赔偿数额。如果遇上难缠的,一场拉锯战往往会持续数月,足以让人心力交瘁……

如此种种叠加起来,使挣扎了 30 多年的 “新美” 终于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流之中。

我忽然有些失落。虽然我不是 “新美” 的股东,也没有经历过那段辉煌岁月,但人对历史留存下的事物,难免会有一些隐隐的期待。

07

上个月,我去机场接朋友,一看时间还早,顺道去了机场附近的几个工业区转转。我往几家新开业的鞋服类工厂递名片,又想到了在这里买了厂房的 “奥浪”,于是按照记忆摸索了过去。

站在入口处,我一时愣住了 —— 地址没错,古铜色的栅门也没错,“奥浪” 的厂牌却不见了踪影。这里看起来应该已经被分租出去,一层是个阀门厂,二层做厨具,三层以上则是一家外贸公司的办事处 —— 都是和鞋子挨不上边的行业。

我往门卫室探头,门卫大爷正刷着抖音,时不时傻笑。听明我的来意,他抬起头,狐疑地望着我:“什么‘奥浪’,没听说过。”

我打电话给五金商老刘,老刘还很惊讶:“哟,你居然还不知道?”

他说,“奥浪” 也是由两兄弟经营的,受去年疫情影响,厂子一度断了资金链,好不容易熬到业务逐步走回正轨时,负责管账目的弟弟又与供应商勾结,私吞了数十万的利润。事情败露后,兄弟俩一拍两散,闹得互不来往,原本共有的厂房一分为二,各自分租出去,连同天猫和几家淘宝店铺也一并注销了。

我听得怔怔出神 —— 在我们这些供应商看来,“奥浪” 可是中山街里最有可能做大做强的制鞋厂,他家车间的管理水平一直很不错,业务发展平稳,渠道拓展得也快,到头来却是上层出了问题。

我上了车,出了工业区,一路往南。

道路两旁挤满了或新或旧的建筑物,一幢幢住宅楼刚刚施工完毕,外墙漆成洋气的金棕色,与周围低矮破败的老屋形成了鲜明对比。

车道的另一侧,是曾经名噪一时的江南皮革厂。老板黄鹤丢下两个亿的债务一走了之,这事儿通过遍布大街小巷的喇叭的宣传,成了全中国的笑柄。

昔日的江南皮革厂不复存在,“新美”、“奥浪” 也沦为了本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一块健忘的土地,也是一块被金钱和欲望包围的土地。

(文中的街道、企业、人物均为化名)

编辑 | 罗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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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网易人间

比较幸福的职业和群体是?

pp 毕业后一直做码农的行业,目前已经年近四十,已经快到找不到工作的年纪。码农并不是一项好的职业,与机器交流多与人交流少,又多加班,只能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已。自己做职业炒股的也不好,大部分社交圈闭塞,与社会脱节。感觉比较幸福的职业,要有以下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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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新风

忍不住晒一下自己的工作岗位。年近知天命,大学教师,10 年前升正高,无职务(如果当领导太占用时间)。几年前搬到离学校很近的新房子(大套型),上班大概七八百米 (穿过一个 100 多亩的公园,四时花开)。教的专业属目前找工作最热门,毕业生有一些进大厂,尤其研究生没几年大都相对高薪,培养学生很有成就感,过去 10 年自己花精力编了一部新教材(细分领域),在国内不少高校已颇有影响力。中午教工自助餐物美价廉,早晚学生餐厅也还可以。每天很多年轻老师和男女学生都会主动打招呼,感觉自己很年轻。学校里体育设施丰富,田径场、篮球场、乒乓球场、羽毛球场、游泳馆。。。本周末晚还有艺术学院的话剧,不过自己对戏剧不感兴趣。投资水平较低,平平淡淡,真心惜福。

资水

我认为只有四种职业是幸福的:
1. 有重大社会价值的
2. 自己喜欢的
3. 自己擅长的
4. 投资

inzzz

一个广场舞大妈曾告诉我,如果她跳的足够快,她的孤独就追不上她。

Penny

等你的工作需要大量跟人交互以后就会发现,还是机器好。。。

kongzhaolei

我现在的工作就挺好,风资源勘察。野外作业比较艰苦,但锻炼身体。回来做方案,也挺舒服,有新鲜感。每天打卡,吃饭,打球,KPI 什么的无所谓。工资数年如一日,多给几个也没有意义。至少炒股从来没耽误过。再刷一下存在感,风资源勘察出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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罔两

对于智商高道德素养又高的人来讲,现实中的人绝大部分非蠢即坏,工作生活中如果要频繁跟这些人打交道真是活受罪的一件事情。所以,职业投资挺好,如果你有超过千万的话。那么凭你的智商每年盈利超过一百万不在话下。

鼎级外星人

个人愚见,除了财务自由的大老板以外,就只有公务员和老师,混日子那种,拼命的不算,既不耗费多少体力,也不耗费多少脑力。铁饭碗起码生活上没有什么忧虑,业余时间多,可以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

人要获得全面发展,必须从普通劳动中解脱出来,所以工人农民是最不幸福的,在共产主义实现之前,混日子的那部分公务员和老师是最幸福的。当然,体制外躺平的那部分人也算是吧,不过那最多算是原始共产主义的生活,不是真的幸福。

作家余华就说过:
我第一天到文化馆上班时故意迟到了两个小时,结果我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来上班的,我心想:“这地方来对了”!

孔曼子

去送外卖吧,每天都可以锻炼手和脚,和不同的店主及顾客交流,只要能吃苦挣得也比普工多点。完全满足你的三个要求,就怕你坚持不下来。

xiadulu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与时间为友,职业价值或做事的正反馈随着时间流逝会增加的那种。

jiangdaya

分人,对我这样不善于和人打交道,相对善用和数字打交道的人,炒股应该是最佳职业了。
哈哈

v3kk2

下辈子当大学体育老师吧。一周工作时间 30 个小时以内,工作内容基本都是运动。工作日时间相对自由,寒暑假工作非常自由。收入尚可,绝大多数能达到当地平均。依据平台不同,福利可大可小。最差的福利也超过社会平均水平一大截。社会地位较高,有稳定的人际网络,有 “事业追求” 的可以自己组织俱乐部,参加各种比赛。

这些位子一般是留给有成绩的运动员的退役岗位。

nanfangyinan

体制内的第十一年了。说说一些体悟吧。追求幸福也是一种能力,认真生活的能力。同为一家公司的同事,看到有的人成天乐呵呵有的人抑郁寡欢,或许幸福感更多的跟个人有关系而不是职业。如何选择时间的分配,是加班往上挤还是更加照顾家庭;如何认清自我最想要的需求,取得内心的宁静;如何逐渐放低预期,随着年龄增长与生活和解;等等这些都直接影响幸福感。

总职业来说,据我观察,沿海发达地区的小城市的公务员教师一类,工资上乘房价不贵,朝九晚五下了班聚餐打牌,普遍幸福感较高。越往大城市节奏越快的地方,百万年薪 996 的很多压力大陪家人时间少也没见多幸福。

综上一家之言,幸福更多从内心主观着眼。

赤子之心

说说个人的理解
三点:
1、喜不喜欢热不热爱?
2、擅不擅长精不精通?
3、能否顺带赚到钱,能赚到多少?
三者全无,苦不堪言。
三者有一,会感到幸福似有还无。
三者有二,会觉得比较幸福。
三者全占,会长年累月体验到幸福感爆棚,即心流状态。
以上三点因程度不同水位线不同,幸福感也跟着成正比有所不同。

吴一

幸福不幸福不确定,幸福是每个人自己感觉的,但我观察了下历史,特别是博物馆的一些书法家和画家,特别是国画大家,他们有两个特点,一个是长寿,古代没有现代医疗条件很多都能活到 70 好几 80 多,一个是巅峰作品好多都是在年过半百之后,五十六十几。

我的结论是,一定是艺术类或者科学类那种能让人沉醉并且获得满足感到行业,如果能有些许运动结合那就最好了,所以舞蹈家也是不错的。

很多投资大家能长寿,他们和现在一些基金经理不一样,他们没有外部压力,有或者能强大到不 care,更多的来自内心的自我激励和实现,已经是一种艺术和科学的结合了。

beerstand

我感觉你描述的职业很像美团骑手
1,来回动,符合第一条
2,跟同事客户都有很多互动机会
3,薪水高于社会平均

金如山

如能实现稳定盈利,进退自如。职业投资就是最好的职业,没有之一。敲敲键盘鼠标,工资奖金年终大红包就来了。还不用看老板领导的嘴脸!想看盘时盯盯盘弄点差价奖金,懒得看盘时外出晒晒太阳,约上好友喝茶聊天吹牛逼,每周不定期打几次球或其他运动,各种追剧,反正就是在吃喝玩乐睡中,月薪年薪就来了。

比在 500 强公司或跨国企业中混中低层 Team Leader 都爽多了,毕竟没有业绩压力。没有大的压力,还能赚钱甚至赚得比上班工资多得多的职业,就是最好的职业!

xiaofeng71

所谓的幸福,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感受,实际上就是一个人的内心的期望值和他现实的状况之间的一种比较。

古代里很多当大官的常常还怀才不遇,写诗倾诉就是这个原因,他内心期望值是当大将军,是当宰相平定天下,但是他是一个省长,他是一个刺史,他心里就不平,怀才不遇,痛苦。

但是在我们看来他已经很成功了,算得上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为什么他还这么的痛苦呢?

其实就是自己的主观期望值和现实处境之间的差距。所以。比如我,个人的主观期望值是比较低的,目前生活上小康达到了,有房有车吃穿不愁,我就觉得自己很幸福。

但有些人坐拥千万房产,年薪几十万乃至上百万,仍然焦虑不安,觉得不幸福。所以这样一个幸福的感受是没有一个统一标准的。

有一句名言说,所谓的幸福就是从一个大的不圆满到一个小的不圆满。所谓的痛苦就是从一个小的不圆满到一个大的不圆满。生活中的不圆满是永远存在的。

因此结论就是,任何职业任何群体,都有幸福的,也有不幸福的。幸福就是主观感受。上面那个被大家点赞最多的大学教授非常幸福,但是同样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也会有人感觉到非常的痛苦。

雨过心清

那我不得不亮剑了,年已四十,家有小儿,三独,父母公婆均在,均有退休工资,偶尔还能啃啃老。自己的职业大学老师,教习学生很认真,很纯粹,有成果,所以能从职业里获得快乐。老公体制内,理想是勇攀高峰,为人民服务(认真的,不开玩笑)。我投资能力还可以,五年大约翻了三倍,差点以为自己是天才了。。。目前生活的苦恼就是小神兽跟未来父母的养老问题了。因为是独生女,生在 5000 年来中国对女性最宽松的时代,还是很感恩觉得自己很幸运的。

搬砖的韭菜

不幸福的根本原因是欲望大于能力,与职业无关,有的保安门卫整天嘻嘻哈哈,有的公司高管整天愁眉苦脸。想要幸福无非两种办法,提高能力 / 降低欲望。

精力不足,怎么办?

相信很多在一二线城市工作的年轻人,都有过这样体验:每天工作到很晚下班,经过1个小时车程到家收拾完躺床上后,发现已经第二天凌晨了。

早上7点起床赶地铁,到公司后又有一大堆昨日未完成的工作等着处理,这种加班熬夜经常是一周连轴转,好不容易赶到六日,就躺在家中睡觉度过一天。

在长期疲惫又得不到良好的休息与调节中,慢慢地感觉到身体好像被掏空,大脑的注意力及处理效率远不如以前。

甚至你会发现有的同事在工作中“精神萎靡”不振,还偶尔发呆,这样工作效率越来越低造成的恶性循环,最终导致自身生活质量降低,也许有的年轻人很早就出现脱发。

面对种种情况,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休息不够?事情太多?还是外界信息的焦虑让自己压力太大?这些都不是决定自身精神萎靡不振的重要原因,它的核心在于“精力不够”造成的各种零件出了问题。

如何拥有源源不断的精力,我想很多伙伴会告诉你,早点休息,不要有太多压力,放松心情,实在不行就出去玩两天这种安慰的话语。

其实这些并不能从长期主义角度解决“精力旺盛”的根本问题,跟随我带你从大脑处理信息背后综合认知层出发,来看下怎样合理调节状态,“让自身每天精力保持充沛”,大脑年轻有活力。

一、神经元劳累

什么是精力?我把它总结为“精神与体力”,精神突出在一个人的“精气神”,体力突出在“一个人的身体状况”。

你肯定遇到过这种情况,年轻时明明每天中午不睡就不困,而到中年时却面临“中午不睡,下午崩溃”的惨状,为什么呢?首先先思考一个问题,我们的“精气神”为什么不够用?

从脑层面它有两种情况:其一大脑用力过度,表现为“我想休息休息”;其二大脑休息过度,表现为“不处理复杂信息真舒服”。

其一:大脑用力过度,“我想休息休息”

何为大脑用力过度,我把它简单总结为“烧脑”,你每次与团队讨论大量密集型信息,自己处理舒适区以外需要思考的问题,大脑就会非常劳累,那么,烧脑代表什么?

它就像自己使用手机CPU芯片中集成电路中的各种晶体一样,来回磨合、计算、处理、持续24小时运作。

但在脑中,构成思考的是“神经元”,大脑内有数百亿神经元,相当于中国总人口10倍以上还多,一般情况下在成年以后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减少。

那么神经元有什么功能呢?它通过基础的接受、整合、传导和输出进行信息的传递与处理,通俗的说,神经元具有支配运动,感受信息的作用。

但我们所有接受信息的处理,思考,迭代认知,并不只是靠单一神经元处理,而是背后构成的多元化的神经网络链接集群,这种神经“集群”会随着年龄的成长而发育,排序,调整结构。

比如科学家认为0~20岁年龄时,人的学习精力是非常旺盛,因为身体与神经元同时在成长,它集群的方式也在被塑造,并且此阶段所接受的知识,会让神经元刻意的练习,并形成“思维方式”,即固定的集群路线。

如我们在“最强大脑”中看到一些选手,他们闭着眼都可以玩“三阶魔方”,轻轻松松几分钟就能搞定,靠的是什么?

有人认为是记忆,其实背后是都“神经元线路集群”的训练,当遇到此相关问题,大脑通过记忆调动神经元按照固定线路操作,就能轻而易举完成。

如我在上学期间,学校有位学霸,他能够掌握“英、日、韩”三个国家的语言,其本质并不是靠纯记忆,表层虽然是背诵词组的方法论,而背后则是神经元集群构成的多元化链接的固定回路。

但并不是所有人能够做到,作为普通人的大脑组织结构一般在30岁基础塑造完成,这也是人们常说的“心智模式已经定型”,其意味着,神经元已经完成基础的“排兵布阵”工程。

此时你可以幻想下,自身的头顶就像一张“脉络网”,犹如你站在上帝视角看“中国高铁的分布图”,各种线路综合交错,这些都是30岁前打下的地基。

但大脑总不能不工作吧,也意味着在日后的阶段,你学习新知识,新学科,被基础塑造成型的神经元集群只通过重新“排列组合”的方式工作,也就是在基础之上增加“密度”。

如有了地铁2号线,你再建设5号线时会思考如何让两者链接,而非拆掉2号线重新改造。

所以,烧脑的本质是什么?大脑的神经元不能够按照以前的线路进行处理新问题,思考的同时就需要不断调整方向与回路,建立更多神经元集链接。而在一次一次锻炼中,神经元就会劳损。

那么神经元劳损会影响什么呢?除硬件方面外,会造成人们处理信息的效率变得低下,要知道它不能不断开发,人穷尽一生也只能开发很少一部分人思考,其他部分用来维持语言,运动和调节内分泌,保持身体稳态。

神经元集群处理信息过载时便会引起不适症状,譬如“头疼、头晕、精力不济”,疲劳使用时还会导致思考,记忆效率下降,而且是越来越快的下降。

你一旦觉得处理信息缓慢时,就意味着神经元集群需要休息了,它每天适当的休息不会老化,且脉络会更密切,因此,刻意的休息片刻能让神经集群再次更好的工作,强压式的工作只会让“效率更低”。

同时,在24小时内,神经元集群早晨与上午效率最高,尽可能工作上此时间处理完毕,下午用来做些轻松工作有利于“脑放松”。

其二:大脑休息过度,为什么会不想处理复杂信息?

医学外科有个术语:“废用性萎缩”,比如骨关节部位发生骨折出现关节炎时,作为治疗手段会绑上石膏用来固定受伤的部位,一段时间后,绑石膏的部位就会越来越细。

肌肉不长锻炼的话,就会萎缩,大脑也是一样,但大脑的“废用性萎缩”很难被人们觉察到,因为人是“趋易避难”“好懒怕动”的动物。

会本能的逃避那些“复杂”“困难”的信息处理,选择轻松简单的去执行,毕竟不用过度烧脑。

一旦停止思考或运动,再恢复起来就觉得麻烦,所以不运动,不思考,废用性萎缩就会慢慢形成,神经集群也便会固化。

延伸下,在恋爱领域也有着类似情况,一个人长期不谈对象,会有两种情况发生,其一渴望恋爱,其二则是“慢慢失去恋爱的能力及动力”。

所以,如果长期不“烧脑”,头顶部的“脉络图”就像全国高铁图一样,许久不启动,再启动时会变得相对困难。

经常用脑并不会越来越笨,合理处理“认知资源”与“神经元集群”,会让你的精力提升一倍。

二、体质力混乱

神经元集群只是控制大脑处理各种问题,它是信息的CPU内存。但物理内存方面达不到要求,也会造成精力不足,物理层面好比身体的体质,各项指标的正常起到巨大作用。

或许你经常看到这种场景,如:感冒发烧痊愈后,医生会让你加强运动锻炼,长期久坐工作,导致腰疼,中医会让你调理后偶尔运动,其核心在于提高“体质训练”。

什么是体质?维基百科给予的定义为:它也叫机体素质,是秉承父母基因遗传,后期多种因素影响,所形成的自然,社会环境相适应的功能与形态相对稳定的固有特性。

人体质的标准指数为:BMI=体重(KG)/身高(m)X身高(m)

定义往往比较难理解,我把它总结为:人体的质量。包括两块,其一“身体的质量”,表现为固有的生命力,其二“情绪的质量”,即正常心理承受力。

身体质量包含哪些呢?在欧美国家(physical fitness)指有效执行任务的身体能力,包括“心肺耐力,肌肉耐力,肌肉质量,柔韧性和身体成分等。

一个人身体健康度取决于“日常完成工作而不过度疲劳的一种体能状态”,但我们会发现,若按照标准指标要求人们,几乎很多人都达不到,且日常工作繁忙,更没有机会得到训练。

但在这过程中,就有三个关键指标需要注意,我把它汇总为:“摄入能量”“身体均衡”和“睡眠质量”。

每天早中晚餐是否合理,直接决定身体能量补给能否充沛,很多人认为早餐用水,牛奶代替即可,这是错误的谬论,也有过于肥胖的人觉得不吃早餐能减肥,而实际上“不吃早餐反之会增肥”。

2010年Am J Clin Nutr.杂志一项研究报告研究中指出,不吃早餐会使低密度蛋白增长。何为低密度蛋白呢?它正是血脂组成之一,也是人们经常去查血脂指标的关键因素,里面包含胆固醇,低密度蛋白,高密脂蛋白和甘油三酯。

中午是一天代谢最旺盛的时刻,不吃中餐的人较少,但在饮食上一定要吃饱,不要因为公司饭菜可口就大量摄入,一般要注意少油、少盐。

不吃晚餐容易造成智力下降,注意力减退不集中,因为经过一天消耗此时血糖浓度较低,若不进食,人体血糖浓度会更低,大脑得不到持续供养,加上神经元集群不停在工作,就会造成损伤。

何为身体均衡?简而概之,一个人的胖瘦指标。脂肪质量与身体质量综合直接决定“胖瘦”,很多人认为胖瘦并不能掌握,其实抛开先天性因素身体质量,在脂肪层很容易得到控制,正常男性体脂率在15~18%,女性在25%~28%。

体脂率上升最关键指标在于“糖分摄入”“睡前饮食”“热量过剩”“摄入过多碳水化合物(饮料)”。因此这5个关键词中任何一个环节摄入过多,就会出现生理性失调与精气神错乱导致的“精力分散”,所以要时刻警觉。

吃过饭后一定要走走,而非“躺着睡觉”,若你日常喜欢喝碳水化合物,建议换成白开水。

在睡眠质量方面如何得到调理呢?

众所周知成年人睡眠每日要保持7~8小时,一般无梦或少梦着,晚上睡6小时能够完全恢复精力,但有的入睡慢或经常做梦者,即使睡10个小时,也无法得到调理。

助眠最核心在于避开三样因素,咖啡因、抽烟与电子设备。相信很多年轻人在下午工作时犯困就会寻求咖啡帮助来提神,我一般很少喝,最多下楼走一圈。

因为咖啡因会刺激中枢神经,不要试图认为下午饮用晚上它会排解掉,其概率很小,但大概率会影响“神经元集群”思考。

电子设备的辐射与抽烟尼古丁也会刺激神经元,尽可能睡觉前两个小时避开,理想的睡眠是黑暗,暗爽,安静的。

何为情绪质量,包含哪些?情绪包含内在体验,生理唤醒,外在表现与自我调节系统,我把它总结为“喜,怒,哀,乐”,即“短情绪质量与快情绪质量”。

什么短情绪质量?领导让你做份PPT,你花两天时间做完后,内心满满成就感拿着这份PPT去找领导汇报,结果他说表达没有找到重心,需要重新做。你上一秒的开心与下一秒的失落就是“短情绪质量”,这种影响呈现为片段型与长期型。

片段型的截止一般为该事件结束,在神经集群记忆中就会慢慢消失,而长期型不同,下次出现这种场景“内心就会想喋喋不休的大妈一样,反复重复”,甚至会长期映射。

多数人对于“喜”和“怒”的记忆总是会反复调动,其实这并不是一种好事,时间久了会造成人的精力分散,并且会带有色眼镜去看人。

比如上次某件事他让你非常不愉快,当下次再找你帮忙时,你会去调动上次场景去批判,审视,虽是人之常情,但会让自己形成偏差。

那么如何处理这些情绪呢?我通常采用“切断”的方式,即“既往不咎,纵横向前”,享受每个临在当下,无论是昨天的荣誉还是因为工作带来压力造成的“不开心”,在我看来,过去的就应该被过去。

对于损失及时复盘,避免下次出现,对于荣誉波澜不惊,下次寻求更高层次的挑战。当然还有这些场景,也都会造成短情绪与快情绪的发生,如:

物理方面:腰酸背痛;食欲方面:低下或暴涨;睡眠方面:过度失眠出现严重睡眠问题,自尊心方面:感觉自己不够好、很失败、无价值等。

种种方面任何一条都会产生大脑焦虑,从而使神经元集群错乱,过度紧张造成精力分散。身体是物理系统的根源,哪方面指标不正常都有可能引发“生理”与“心理”的不适,对比以上几个层面,若有赶紧寻找根源,及时调整。

三、专注力缺失

你现在回忆下,工作中自己什么时候效率最高,或许你会回答,“聚焦做一件事的时候”。是的,人的专注力就像放大器,当你集中神经元集群处理一件事时,结果往往不会让自己失望。

为什么我们总是不能聚焦呢?大脑决定我们的意识,精神,语言,学习,记忆,智能等,它涉猎信息模块的方式有很多,比如“听,看,直觉,感受,闻”等方式。

可这些信息模块抓取来都是碎片化的,也就意味,大脑额叶(frontal lobe)和顶叶(parietal lobe)负责控制注意力的区域总是活跃,在随时被调动着。

但它每次调动,就需要消耗注意力,消耗神经元集群处理“信息模块”的效率,可“神经元集群”处理这些信息三个特点:

其一:喜欢处理优先听到的信息;其二:大脑存储信息会自动挑选和改动信息;其三:喜欢联想式发散思考。

在认知神经学中意识的神经机制(neural correlates of consciousness)中认为,人的感知(perception)的出现不需要意识(consciousness)存在。

什么意思呢?你的眼睛看到了,但你“看不到”。

人脑(主要是对应各个感觉的初级皮层)可以因感知到刺激物而变得活跃,但这样的感知可以是自动的,无意识的,也就是不被人察觉的,但神经元集群却在不停的运动。

同时由于大脑皮层活跃,无意识的感知影响人短时间内的相关行为,长期涉猎信息,就会形成知觉负载(Perceptual load),人在知觉负载过高的情况下,注意力就会分散。

简单理解,比如某个时间段下,你打开手机刷朋友圈半个小时,虽大脑一直在涉猎信息,但半个小时后,你就会有种恶心,厌恶的感觉,这就是知觉负载,它一直在调动你的注意力。

可当你把手机放下来,我询问你刚才你记住了哪些信息,你可能都回答不上来10条,长期这样训练下去,你的专注力也就不在聚焦了。

其次接受速度与处理速度是不匹配的。现在手机有个重要的功能,叫做“高刷”,什么是高刷呢?屏幕画面的流畅度,细腻度。

你或许听过这句话,“网不好,网页载入慢,刷新下试试”,高刷确实增加人处理信息的便捷与效率,但让人涉猎信息的“接受速度”与脑的“处理速度”却跟不上了。

你打开一个网站,满屏文章标题点进去刷一下只看框架就认为“了解到作者描述的全部”,你打开一篇文章,打眼一扫认为大脑已经把消息接收完毕,其实这种投食给神经元集群的方式,本质在改变着“奖赏系统的回路”。

大脑接受信息的速度与处理速度不匹配,就会造成“专注力”缺失,而且会让人变得越发浮躁,任何事情想要“及时反馈”,久而久之,也就没了耐力。

还有另外一种场景,举个例子:以前没有手机时,人们吃饭往往是一家人围到桌子旁,边吃饭边聊天。现在手机发达,去餐厅可以看到,人们吃饭还要不忘玩手机看电视,为什么?因为剧情简单,神经元集群可以同时处理。

这也就给大脑培养另外一种习惯,边吃边玩,边看边做,工作场景边写边休息,长期下来,你的神经元集群处理信息就形成分散式处理的习惯。

大脑本能又是懒惰的,这种分散式就会让你“不能临在当下”,也就形成,我在吃饭时,大脑在干什么,我坐车时,神经元集群在干什么?

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呢?我经常采用的方式为“一次只做一件事”,在写作时我会把钉钉,电脑微信,关于弹窗的各种软件全部关闭,聚焦当下,在其他场景也相同,这样不仅精力能够从分散点拉回,且能形成良好习惯。

四、过度思虑症

如果把大脑比作成为电脑,每天早上开机崭新桌面晾在你面前,是最好不过,可现如今电脑一开机,就会有各种昨天启动的程序,未完成文件需要处理。

这种让神经元集群有太多负荷的东西,会占领人大量认知资源,也就是所谓的思虑过载(Cognitive load)。

先了解什么是认知资源?现在有四个任务,其一上淘宝买两桶奶粉,其二周末看《复联4》电影,其三给家里老人研究买哪些家庭保险,其四设计一个知识产品。

在四者当中,哪些进程是相对容易,哪些比较复杂,或许你一看而知,每个任务调动的认知不同,消耗资源大小就不同,但做出任何思考,决策,行为的动作,都需要占用一定的认知资源。

认知资源分为显性与隐形两种,犹如手机的前台与后台,有些App的使用虽然没用进入显性认知,但却占用大量“后台资源”,如后台运行的各种社交软件。

若换成大脑,这会导致神经元集群有两个结果:一种前台资源被挤压,能够留给我们思考的资源就少。

另一种,这些念头囤积在后台中,时不时被调动出来,涌入我们的思维,难以控制,打乱日常工作。

最糟糕的是这些念头还会带来压力与负担,造成精力分散,随时让神经元集群处于唤醒状态,让我们每天在压抑中开始,情绪消沉中度过。

再来看思虑过载是什么?直白一点,想的太多,做的太少,大脑在没有外部环境的打扰下,也会产生很多念头,很多人会把“思虑过载与深度思考”混为一体。

深度思考是建立在小步迭代正向循环PDCA法则下,而思虑过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光想不做,找不到根源,它不仅会分散精力,并且会产生“自我消耗”,面对这种问题时,我们该如何有效解决呢?

第一:记录法

这个做法能有效反观自身,判断自身是否像太多,并根据判断来解决疑惑。执行起来很简单,就是当到大脑开始不断思考问题时,你就把问题随时随地写下来,并为你的想法寻找正反面依据。

大概格式是:我在想什么?这个想法正反面依据是什么?及时保存备忘录,然后能不忙时候打开再进行处理。

我自己本人实践结果往往反面多余正面,大多数都属于瞎想,得到这个结论后,就可以把问题放一边,置之不理,随它去。

第二:想象法

在希望大脑停下茫无目的瞎想时,去想象一个具体的物体,不断在大脑里想象它的模样、纹路等,越细越好,不要结果就一直想就可以。

每当外出散步我喜欢拍蓝天和云,今年大概拍小百张在手机里,偶尔打开看看,也很有意思,因为脑子里有关于它们的记忆,所以处于思虑过载时,我也会在脑中幻想它们的形状。

有时完全想不出来,有时却很清晰,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是,幻想后我已经忘记刚才大脑在思考的问题。

其实还有很多方法,你也可以根据自身习惯来寻找,这个过程,我把它定义为“思考背后的思考”,即“当我在瞎想时,瞎想背后在思考什么”。

希望你能通过这些办法停止思虑,找到内心的平静,聚焦自身精力去做好每日重要的两三件事。

总结

精力总是不够用的核心是什么?不能在神经元集群精神满满时让它有效的为你工作;饮食不规律造成的体质力不均衡,从而生理失调。

“接受信息与处理信息”速度不匹配,造成专注力缺失;认知资源分配不均造成思虑狂想症。那么,该如何有效调整呢?

科学家建议保持精力的方式为,优质睡眠+合理休息+均衡用餐习惯+良好的心肺功能(锻炼身体)都是有必要的。

这些不但能够减少脑负担,还能提高脑效率,从而避免塞满(β淀粉样蛋白),进而引发阿兹海默症(老年痴呆)。

我再加上两条:

其一,让自身所涉猎的知识碎片形成体系化,合理的运用神经元集群列罗固定回路,提高其系统性密度,而非混乱性密度。聪明人跟普通人大脑最重要的区别,很大程度在于前者系统,简洁,密度高,后者分叉多,混乱无序。

其二,少妄想,多行动;少分散,多聚焦;少攀谈,多沉潜;少看别人,多关注自己,希望你每日精力旺盛,迎接各种挑战。

部分关键文献参考:

1.自然杂志《研究显示成年之后的人类大脑几乎不再生成神经元》

2.「经常不吃早餐等于慢性自杀」这句话对吗?为什么?

3.知觉负载,注意力和意识:Attention, Distraction and Cognitive Control Under Load (Lavie, 2010)

4.保持「自控」会消耗人们有限的认知资源,从而影响人们的工作效率吗?

怎样的睡姿最健康?

作者 / 春雨医生
睡姿是睡眠过程中的肢体语言,是决定睡眠质量的重要因素之一。

基本的睡姿有 3 种:仰卧、俯卧和侧卧。

据统计,60% 的人习惯仰睡,35% 习惯侧睡,5% 习惯俯睡。

哪个才是最佳睡姿呢?

答案是,没有。

事实上,每一种睡姿都有优点和缺点。只是,采用不适合的睡姿睡觉,不仅无法缓解疲惫,还会造成脊柱损伤。

当然,如果你没有以下不宜采取某种睡姿的特殊情况,完全可以睡得随心所欲。

仰卧睡姿

(图片来源于图虫创意)

优点:

它可以让你的脊柱处于最理想的状态,避免发生侧弯或驼背。
减少消化不良(如胃酸反流)发生的概率。
有益于面部皮肤畅快呼吸,避免痘痘和早期皱纹的出现。
缺点:

增加打鼾和呼吸睡眠暂停的发生概率。原因如下:

舌体肥大的人以仰卧入睡时,舌头会在重力的作用下坠入气道,使上呼吸道气流通过受阻。
由于脂肪堆积,肥胖者往往气道狭窄,咽部肥大。采取仰卧姿势睡觉时,松弛的咽部肌肉容易堵塞气道。
因此,如果你睡觉容易打鼾,或身材肥胖,不宜采取仰卧睡姿。

俯卧睡姿

(图片来源于图虫创意)

优点:

能够有效防止打鼾和呼吸睡眠暂停。
缺点:

伤害脊柱,使其被迫偏离生理曲线。
头埋在枕头中,会影响人的呼吸,导致体内供氧不足。压迫眼球,会造成暂时性视力模糊。
头偏向某一侧,则会加大颈椎压力。
因此,有腰痛、背痛或脖颈痛的人,不宜采取俯卧睡姿。

侧卧睡姿

优点:

最有利于保护大脑,甚至有助于减少阿尔茨海默症、帕金森症等很多神经系统疾病的发生概率。
和仰卧睡姿相比,侧卧睡姿可以使呼吸更加顺畅,并减少打鼾。
侧睡(尤其是左侧睡)有助于缓解消化道疾病的症状,例如,胃酸反流和胃灼热。
缺点:如果你习惯将手臂垫在头下,醒来后手指和手臂可能会因血液循环不畅而感到麻木,甚至暂时失去知觉。

如何避免:枕头不要垫得太高,以刚好能够支撑脖颈为宜。睡觉时脊椎自然伸直,不要扭曲。

唐雪康读《嘉树堂序跋录》︱永嘉复闻正始音

嘉树堂主人陈郁先生是当代知名的收藏大家,其收藏涵盖明人扇面、古代织绣、金石碑帖等诸多方面。最近十多年,陈先生将收藏重心转向金石碑帖——这一传统文人收藏的最高层级。犹如清末金石学家陈介祺一般,他在收藏的同时,不忘考古、传古。考古即对藏品进行深入地考核研究之后,对其版本价值有充分的认定。而传古则是将藏品通过影印的方式使之化身千百,让更多的人了解利用。基于这一理念,陈先生自2016年开始便有计划地将自己的收藏(主要为金石碑帖)加以影印,同时在爬梳文献、研究考订的基础上,为每种印本撰写序言。新近出版的《嘉树堂序跋录》,即陈先生对这些序言修订后的首次汇集成编。
我自2017年与陈先生识荆,因对金石碑帖有着同样的喜好,渐渐成为嘉树堂府上常客。每次过访,陈先生总会慷慨地出示近期所得碑帖珍本让我观赏,有时也以影印珍本相赠。《序跋录》中所收藏品,大部分我都曾拜观过原件或得到过影印本。因此我在学习陈先生新著过程中,较之一般读者,可能会有特别的感悟,乐意在此分享。
《序跋录》共二十篇,其中碑帖占十五篇。这十五篇中,只有《黄庭经 宣示表》一篇属于帖,馀下十四篇皆为碑刻、摩崖。另有吉金三篇,书画一篇,印谱一篇。书画即《愙斋临黄小松司马嵩洛访碑廿四图》,内容亦与碑刻有关。书中涉及的二十件藏品,因其装池华美、椎拓久远、流传有序、题跋众多,皆可优入善本之林。且有数件藏品,堪称同类中最善之本。
如嘉树堂所藏《孔宙碑》,为清代山东诸城的收藏大家王锡棨(戟门)祖孙三代的珍藏之本。碑帖鉴定大家张彦生《善本碑帖录》中称“所见最旧拓本为东武王绪祖氏本”即此。此本前贤多许为宋拓,以今日之纸墨鉴定论,传拓当在明初。汉魏碑刻有宋拓存世者,除《西岳华山庙碑》的长垣本(日本东京书道博物馆藏)与顺德本(香港中文大学北山堂藏)、黄小松旧藏《范式碑》(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外,实无可论。此本《孔宙碑》拓在明初,在汉碑中已是相当难得之物。
北魏崔敬邕墓志向被前人视为是出土墓志中最精品,然志石嘉庆中便不知下落,传世原石拓本仅存五本。而嘉树堂所藏《崔敬邕墓志》即仅存五本之一的扬州成氏本,也是私人收藏中的唯一一本。此本光绪间刘鹗曾在日本以珂罗版精印百部,分赠同好,此后文明书局、有正书局、艺苑真赏社等相继据此本翻印,可谓影响深广。
不独碑帖,嘉树堂所藏晚明篆刻家汪关自留稿本《宝印斋印式》,为汪关印谱中存印最多的版本。此版本系统仅见两部,一部为吴湖帆藏本,在“文革”中毁其大半。另一部傅以礼旧藏本,即陈先生此本。此本不仅存印最多,且有侯岐曾、文震孟、潘云翼、缪昌期等九位明贤题咏。咸丰时收藏此谱的陈德大跋云“人间无第二本者”,确然如此。
我一直认为,真正意义上的善本碑帖,不独要传拓久远,且拓工、装潢、署签、流传等皆是成其为善本的重要方面。否则即如启功先生所说,“矜某点某画不泐,便诩为一字千金,虽墨痕狼藉,面目全非在所不论者,仅好事家争奇斗富之资,非学书人存精寓赏之玩也”(《跋争座位帖》)。《序跋录》中涉及的嘉树堂所藏碑帖,大多都能达到这样的标准。有些未经上手,仅看其装潢形式,便能明显感受到一种“富贵气”。如傅以礼旧藏《三老讳字忌日记》,封面用金丝楠木面板,面板上有傅之挚友赵之谦手书镌刻“汉三老讳字忌日记,㧑叔为节子题眉”。又陈景陶旧藏《天发神谶碑》,封面用古锦面板,四周镶红木条,面板上有褚德彝题签。再如吴荣光旧藏《黄庭经 宣示表》合册,封面亦用古锦面板红木条镶边,古色古香。因与上海博物馆藏同属吴荣光旧藏的北宋拓《淳化阁帖》卷四封面装潢一致,即知此合册为吴氏重裱,装帧历近二百年触手若新。而王孝禹旧藏《孔褒碑》与扬州成氏本《崔敬邕墓志》,更是分别有民国时收藏者王伯群、陶祖光为之专门制作的“小棉袄”(碑帖布制函套俗称),并有题记。既保留了文献信息,装潢更是令人可爱。因此陈先生书中涉及到的碑帖,若依年代考据,有些虽不能达到同品类中的最旧拓本,但确可称得上是同品类中的重要拓本,是真正意义上的善本碑帖。
记得以前到北京拜访碑帖鉴藏前辈孟宪钧先生,孟先生常对我讲:收藏、鉴定碑帖,最难之处在于要知道每个版本的多少,不然就如贫儿见宝,把啥都当作稀罕物。此言诚为确论。翻看《序跋录》,可以看出,陈先生考核自己收藏的碑帖,都会将之与海内外存世的善本比对。这样经过详细的校勘,便可对自己所藏版本的优劣有清楚的认定,基本能够做到客观公正。而且在深入校勘碑版的过程中,有时也会有超迈前贤的新发现。
如《李孟初碑》,前人若王壮弘以首行大字“襄阳”二字存否为旧拓本考据。至张彦生《善本碑帖录》,已然清楚地认定李孟初碑初出土拓本,不在“襄阳”二字存否,而是“阳”字下“李”字可见上半。后仲威先生于上海图书馆发现《李孟初碑》何绍基释文本(见仲威《善本碑帖过眼录续编》),张先生对此碑最初拓本的认定即得到了实物佐证。陈先生经过梳理,发现自己收藏的《李孟初碑》亦符合最初拓本的考据。并且提出:“《李孟初碑》首行‘襄阳’二字之‘阳’字,整个字中间部位有一石泐痕,并下延至‘李’字左上角。最初拓本此石泐痕稍细,其宽窄度上下基本一致。而稍后拓本,此石泐痕之‘阳’字右半中下部分,已明显泐粗,在墨本上显现为一较大的三角形白块状。”(页39)为此碑最初拓本的界定又提供了一更为直观的考据。
陈先生在《蜀中七阙》一文中写道:“除却人见人爱的碑帖大名品之外,对那些小众品种,只要意味十足,包括具有文献资料价值者,亦必珍视。”(页23)这一点在其对蜀中汉阙的校勘中便可看出。金石学家对蜀中汉阙的认识多有不足之处,旧日读施蛰存先生的《金石丛话》,提及李业阙,称“铭文已残缺,仅存五字”。我数年前到梓潼访碑,看到李业阙“汉侍御史李公之阙”八字尚完好,不禁哑然。陈先生通过校勘陆学源旧藏《蜀中七阙》,对其中冯焕阙的考据也提出有新的发现:“张彦生《善本碑帖录》曰:‘拓本新旧无大变化,见刘喜海拓本,淡墨字肥润,近拓字更瘦。’经与刘本校勘,‘侍’字刘本已泐损,此本完好,当定为乾隆拓本为宜。此考据点的新发现,至关重要,不仅有助于对本册拓本年代的准确认识,也可补充已有的碑版鉴定之说。”(页18)
嘉树堂所藏《景君碑》为庄缙度旧藏清初拓本。此本有庄缙度题跋,称除此清初拓本之外,另藏有旧拓一本,少碑阴碑额,又被人割去模糊之字,不尽完备。陈先生在文末写道:“近日闲赋于家,整理资料,复见上海朵云轩1996年秋拍有旧拓《景君碑》一册,亦端方旧藏本,……该本亦庄缙度旧物,即上揭引庄跋所言‘馍糊之字割去,以致不完,复少碑阴碑额’之本。依笔者之见,该本似为明拓,不知何日再见于江湖。”(页31)有趣的是,陈先生在感叹这一版本“不知何日再见于江湖”不久,此本即于杭州西泠印社2019年春季拍卖会中得见。这不得不让我们庆幸,如今身处在这样一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在资料的占有上,较之前人,自然是今胜于昔。但这也同样提醒我们,无论是在公藏还是民间,或许仍有许多珍贵的版本尚未被发现。因此就碑帖鉴定而言,按断要更加严谨。《序跋录》中对《段志玄碑》存世最旧本的考索即存有这样的问题。
嘉树堂所藏《段志玄碑》为王芑孙旧藏,与《尉迟敬德碑》合裱一册。前贤如方若、张彦生总结的校碑字决,皆将“至”“骁”“起”“周”“以”“蕳”“等”诸字作为鉴定此碑旧本的考据。陈先生通过比对现藏故宫的马子云《石刻见闻录》著录的明拓本后发现,己藏本与故宫藏本考据相符。又经与上海图书馆藏汪克壎旧藏本(见仲威《善本碑帖过眼录续编》)相较,己藏本第十五行“善”“良”、第三十一行“事亲竭力”之“力”字未损。因而断定,己藏本与故宫藏本一样,为存世最旧本,即“竭力”“善”“良”诸字完好本。前贤如张彦生因“未见特早拓本”(见《善本碑帖录》),举出的诸多校字只能算作为此碑乾隆拓本的考据。我认为,陈先生的这一论断对鉴定此碑早期拓本诚有建树,但认定“竭力”“善”“良”诸字完好为最旧本,则实有可商之处。
北京中国书店友人曾告知,多年前其门市部曾有《段志玄碑》旧拓本一册代售,为李公博旧藏,最早为北京庆云堂所出。因觉纸墨古旧,迥异于常见晚本,遂逐一拍照留存资料。经审视,此本字口干净,不涉涂描一事。与嘉树堂藏本相较,“竭力”“善”“良”诸字均完好,且另有优长之处。如第五行“洪州都督”之“都”字,嘉树堂藏本左上已泐损,右上石花已侵及文字,此本完好;第五行“谥信公”之“谥”字,嘉树堂藏本右半已漫漶不清,此本文字清晰;第九行“永□茂勳”之“勳”字,嘉树堂藏本右下已漫漶,此本尚清晰;第十一行“君子”之“君”字,嘉树堂藏本下半已漫漶,此本完好;第十五行“所以”之“所”字,嘉树堂藏本左半已泐损,此本完好;第十六行“褒国公”之“褒”字,嘉树堂藏本“衣”部右半已泐损,此本完好;第十八行“苫庐”之“庐”字,嘉树堂藏本上半已泐损,此本完好。馀不一一。此本于以上等诸多考据字上均钤朱文小印,经仔细辨识,为“叔言”二字,方知为罗振玉旧藏。罗振玉曾编有《昭陵碑录》,对昭陵碑志做过全面的蒐集和校录。此书后附罗氏所撰《校录劄记》,称段志玄碑“据旧藏明拓半截本及何氏整本录之”。由此知罗振玉曾藏有此碑的明拓本,或即此本。颜之推昔日曾感慨校勘书籍之不易,有“观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颜氏家训·勉学》)之叹。对碑帖的鉴定亦然,有时甚至需要积几代之功,才会尽可能做到百无遗漏。
善本碑帖鉴定与古代书画鉴定均是一般,是一门极为综合的学问。既要经眼、上手大量实物,同时又要谙熟文史,从文献资料中加以印证,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启功先生晚年对人言讲称自己的专长在文物鉴定,其实颇有自矜之意。陈先生游走艺术品市场已逾二十年,自古代书画而入金石碑帖,看似是不同的门类,实际鉴定之理攸同。翻看《序跋录》,有一明显感受就是,陈先生与传统校碑家最大的不同即在于注重研读文献,博览群籍,追求校碑与文献记录的相互印证。这不啻为鉴定碑帖的最高境界。
陈先生的博览群籍举一小例即可看出。嘉树堂所藏《景君碑》为庄缙度(眉叔)旧藏。此本钤有乾隆时金石大家黄易(小松)“小蓬莱阁”印鉴,认定为黄易旧藏,似无疑义。但陈先生却认定此印非黄氏钤打,以为是庄缙度所为。一是根据多年经眼碑帖的经验,见庄氏旧藏本多有黄氏此印,直观感觉非黄氏本人所钤。二是根据谢国桢著述徵引李葆恂《三邕翠墨簃题跋》中的记录:“小蓬莱阁印,黄小松司马自制,屡见于碑版书画者,道光中眉叔得之任城常卖家,必黄小松官运河同知时所偶遗者。眉叔收藏汉魏碑甚富,遇铭心绝品,即以此印加之。铁塔寺复初上人年八十馀矣,尝与眉叔善,向予道之如此。”(页30-31)可谓铁证如山。
在《西狭颂》一文中,陈先生还注意到民国上海艺苑真赏社秦文锦影印碑帖时的“移花接木”,发人深思。嘉树堂藏《西狭颂》为秦文锦古鉴阁旧藏,陈先生将此本与艺苑真赏社珂罗版影印《汉西狭颂古鉴阁藏宋搨本》比对后发现,印本册末印有此本所附之翁方纲手札及沈心醇题跋,但印本所印拓本却与此本非同一本。如今实物俱在,可知是秦文锦在影印时做了手脚。以前看《余绍宋日记》,余绍宋即对秦氏所印珂罗版颇多诟病。如其1936年1月日记云:“秦某所印碑帖甚多,大半填改涂饰,题为旧拓。且如《张表碑》等皆伪之尤者,误人不浅。”同年2月日记又云:“《会稽刻石》裱成,以校上海秦氏所印册,乃觉影册大缪。非但点画有异而风格亦大不同,影册实甚恶劣。”近来马成名先生又撰文,判定早已被日本确立为“国宝”的三本所谓“宋拓”石鼓文——“先锋本”“中权本”“后劲本”,根本不是明朝安国旧藏,而是秦文锦、秦清曾父子伪造的翻刻本(马成名《关于明朝安国“十古斋”收藏宋拓〈石鼓文〉之我见》,台湾《典藏》杂志2020年6、7月连载)。这也提醒我们,在面对秦氏的藏本及印本时,要格外小心警惕。
陈先生在《西狭颂》文中,还提出了鉴定摩崖石刻的新见解:“摩崖石刻体量如此巨大,表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加之不同拓工不同拓法,再者野外椎拓受制于一时变化无常的自然环境,即使同一时期的拓片都会有差别,如果拘泥于某个字极其细小的笔画之细微差别,恐有钻牛角尖之嫌。”(页54)这一看法是陈先生经眼众多摩崖石刻拓本之后的经验之谈,我对此也深表同意。稍有疑问之处在于,对前人提出的摩崖石刻的考据字究竟该如何界定?譬如《石门颂》,我们可确知较早本末二行“高”字下截“口”部未刻,而晚本已遭人为剜刻。如《西狭颂》,我们也几乎可以认定前人所谓最旧拓第十一行“创”字完好者全系人为涂墨。至于其他前人提出的有关摩崖石刻的考据,究竟该如何认定?或许可以作为未来碑帖研究者的新课题。
也正是由于摩崖石刻尚有诸多考据字不能被广泛认定,因此在鉴定摩崖石刻拓本时,观察其拓法墨色、字口肥瘦便非常重要。陈先生在书中对此亦有涉及。唯独在理解张彦生对《西狭颂》旧拓本的描述上,我和陈先生有不同之处。张先生《善本碑帖录》称:“见旧拓本多是水墨拓,字瘦有力”。陈先生认为“张先生所谓‘水墨拓’似浓墨拓”,我认为这一理解似有不妥。循名责实,水墨拓应是近似于湿拓,又有别于浓墨拓和淡墨精拓的拓法,拓本给人的感觉是一种阴湿不精的面貌。张先生在记录《裴岑纪功碑》旧拓本时也有类似的表述:“此石在新疆,当时不易找到有拓碑技术者,故拓本不精,多阴水墨拓。”嘉树堂所藏《西狭颂》,字口瘦硬有力,但拓法却是浓墨拓,与张先生记录的水墨拓并非一种风格。附识于此,以供研讨。
陈先生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曾在上海社会科学院从事经济学研究工作。《序跋录》中记录有陈先生购买碑帖的价格,甚至有些还记录了某件碑帖在拍卖会第一次出现时的价格。让我们在热血沸腾的同时,也能感受到陈先生作为经济学家的头脑。善本碑帖在这十年间价格与日俱增,陈先生无疑具有引领之功。但与很多收藏家不同的是,陈先生主张“秘藏之名山不如分享于当世”,乐于向世人分享自己的收藏。我近年频频过访嘉树堂鉴赏碑帖,感叹其所藏质量之高、数量之大,较之民国著名的碑帖鉴藏大家,似乎也不遑多让,使我不禁想起《世说新语》王敦听卫玠清谈时所感叹的“不意永嘉之中,复闻正始之音”。如今出版的这部《嘉树堂序跋录》,正是陈先生向世人展示他收藏碑帖的冰山一角。最近嘉树堂藏善本碑帖已由上海人民出版社陆续影印推出,得以化身千百,实在是碑帖收藏研究者的幸事。

扬州人有多会吃?

扬州早茶的点心种类丰富,很难挑出八种来代表整桌茶点,就像真正的清代“扬州八怪”一样,说法不一,并没有固定的名单,但都各怀绝技,谁都不服谁。在当地美食家的协助下,我列出以下这份清单,有些是正在消失的点心,有些是有独门绝技的,有些在整个江南地区都有,或许也可以代表这一个区域精致的饮食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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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园早茶,桌上摆满了翡翠烧麦、三丁包、月牙蒸饺、糍饭、金刚脐和京果粉、肴肉、高邮咸鸭蛋、大煮干丝、扬州酱菜(蔡小川 摄)

豆腐皮包子

说起豆腐皮包子,花园茶社的老板很是得意,这是花园茶社最早开发出的一种包子,而后被其他茶社和早点铺学了去,但最地道的还得去花园吃。地道的豆腐皮包子是全素的,馅主要是豆腐皮和香菇丁。豆腐皮很有讲究,要先油炸一遍,炸出韧道,再煮,煮软。
用豆腐皮包包子挺难得,因为它不像肉或菜,可以剁碎绞成馅状。花园的豆腐皮包子并没有把豆腐皮切得很细碎,而是保留了“皮”的形状,一咬一小块豆腐皮入口,再加上香菇溢出来的汤汁,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口感,跟肉包、豆沙包完全不同,你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馅里食材的轮廓,好像是包子皮里包住了一道菜,而不是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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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皮包子是花园茶社的原创和招牌(蔡小川 摄)

翡翠烧卖

第一餐在趣园茶社的早茶桌上,就被翡翠烧卖惊艳到了。一屉烧卖端上桌,隔着薄皮,里面荠菜馅的青翠色透出来,真是美极了。翡翠烧卖出现的时间较晚,大约是晚清近民国时期才有的,以绿色菜叶为馅,甜咸口。
翡翠烧卖的精妙之处在于,一般烧卖往里面放了青菜,蒸完后颜色会发生变化,会变乌变闷,但翡翠烧卖在端上桌时,还能保持青菜的碧绿色,就像新鲜菜一样,这算得上是扬州的“蒸功夫”,要求恰当地把握蒸的时间、温度和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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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风味人间》

此外,扬州人也常吃传统的糯米烧卖,在烧卖尖放上几粒松子,既有松子清淡的油香,又有糯米扎实的黏糯口感,非常好吃。

千层油糕

江浙皖一带都喜欢吃这一类糕,或是做成发面的,或是烘干做成切片的。千层油糕是扬州的传统小吃,据说在1913年,富春茶社的一位黄姓师傅改良了传统的千层油糕,他做的油糕通体半透明,非常柔韧,层层相叠,又层层相分,甜糯适度而爽口,同时他还改良了翡翠烧卖,与千层油糕一起成为扬州的“面点双绝”。
现在几乎大茶社都有这道名点,每家口味差别不小,呈芙蓉色,切成菱形小块,整齐地码放在盘中。我个人不喜甜食,油糕层层糖油相间,的确有些甜腻。但好这口的人会格外喜欢,着迷于那种绵软嫩甜的口感,我的同事是仪征人,她就很迷恋这种家乡的味道,她喜欢一层一层撕下来吃,透着淡淡的香味,有儿时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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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风味人间》

金刚脐和京果粉

这是一道外地人看不懂名字,也猜不出样子的扬州小吃。“金刚脐”又叫“金刚麒”,在苏州上海一带,则完全按照外形给它起了个形似的名字“老虎脚爪”,有点像烤制出来的面包,也就是“老虎脚爪”的样子。
金刚脐要掰成小块泡在京果粉里吃才正宗,京果粉是从镇江传到扬州的,用糯米、面粉、植物油和糖加工制成,泡制的方法和黑芝麻糊一样。冲出来的汤很是浓稠,很甜,但把一小块金刚脐放在里面裹着吃,就美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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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扬州的市面上,金刚脐和京果粉几乎绝迹了。这是老扬州的味道,大约30岁的人还会有一些记忆,再年轻的人也并不太熟悉了。怀念这种味道的人在趣园还能吃到正宗的,但大多数人都是奔着怀旧去的,真正好这口的人也在逐渐减少。

糍饭

蒸熟的糯米包裹着油条,捏紧,就是糍饭。也可以加肉松、榨菜等其他配料,和油条裹在一起,软、韧、脆,边吃边捏。
我第一次看见早茶桌上的糍饭,心想这不就是饭团吗?的确做法和饭团一样,一样的糯米,一样的油条,但糍饭做得更好看,大厨们把糍饭放在竹筒里,卷成一根一根的,跟寿司一样,再取出来切块。这大概也是扬州早茶里细致入微的仪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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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面

饺面就是馄饨加面,共和春和蒋家桥的最好吃。共和春做饺面,有三个法宝:一是精心制面,过去没有制面机,要人工擀制,扬州人称为“跳面”。共和春的跳面有韧性,有毛孔,能渗透调料,耐咀嚼。
说到跳面,顺便想推荐另一家面馆——位于四望亭附近的刘佘记面馆,老板至今仍手工做跳面,很有劲道,牛杂浇头和蟹黄浇头是独门配方,只可惜面馆不经营早餐,只有午餐和晚餐,早上的时光老板要专心吊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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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小吃中国》

说回饺面,第二个法宝是虾籽做汤。用高邮湖、邵伯湖的虾籽做底汤,面煮出来味鲜口醇。第三就是馄饨,皮薄肉鲜,包馄饨讲究外形像麻雀头,边似荷叶,底边平整,下锅装完后,各个头向上,像莲花。饺面就是面与馄饨的混合,一半一半,各有滋味。

盐水鹅

在这份清单中,盐水鹅是唯一的菜。盐水鹅不只出现在早餐,中餐、晚餐都吃,就像烫干丝一样,是淮扬菜的经典之作,大概是当地人太喜欢了,一餐都不肯放过。
其实扬州人吃鹅的历史并不长,在清代记述扬州美食的《调鼎集》中并没有鹅的身影,在袁枚的《随园食单》中也不过记录了一句杭州烧鹅,并未提及扬州,但如今已是到扬州必吃的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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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味道》

当地人叫盐水鹅也叫“老鹅”,据不完全统计,扬州城里卖老鹅的摊点有2500多处,每年扬州人要吃掉2200万只鹅,这还没算上扬州地区每年要加工6000万只风鹅。

狮子楼除了招牌的狮子头,盐水鹅也是一绝。做得好的老鹅,外表澄黄油亮,不瘪不塌,壮实饱满,鹅皮薄薄一层包裹在鹅肉上,咬下一口,不肥不柴,肉质酥润。老鹅有一种回味,勾着人一直想吃下一块。

月牙蒸饺

月牙蒸饺当属冶春的最知名,在各类烹饪大赛中拿奖拿到手软。蒸饺挺大个的,大概就是我把手张开,拇指与食指间壶口处恰好可以放一只月牙蒸饺,“形似新月,卤汁盈口,皮薄馅多,咸中微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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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味道》

蒸饺的包法和普通饺子差不多,最讲究的还是馅心。灌汤是常见的做法,但月牙蒸饺的灌汤比蟹黄汤包少多了,蟹黄汤包的美味主要在于汤汁,蒸饺的重点则还是肉。有汤有肉,辅着薄皮,一口咬下去,别有风味,只是小心别溅出了汁,可没有人像为蟹黄汤包一样单独为月牙蒸饺准备一根吸管。

教育,到底怎么才能公平

这篇文章最早的标题是《谁在破坏高考的公平性》,太惊悚,后来改了下,改成了现在这样。

这段时间大家可能也都看到了,国家重拳出击整顿校外培训。很多人不理解这事,其实很简单,如果你们理解了这当中的套路,也就理解了校外培训这种事其实对高考本身的公平性打上了一个大问号。
今天的文章就不讲那些比较明显的原因,比如说教育资本勾结学校,让学校给机构介绍生源,还给上不起培训班的孩子放贷款,更玄乎的是他们不断放大教育恐慌,家长们倾尽全力送娃去培训,这些东西政府都不能忍。
咱们今天说点大家不一定注意到的东西。
大家都有过一个感触吧,有时候在网上看到一个 “别人家的老师”,相同的知识,人家讲起来深入浅出娓娓动听,下边的学生们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伸着脖子听,上课跟脱口秀现场似的。
我们经常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而这类老师最大的优势就是激发兴趣,让小孩由衷地喜欢上知识,顶级名师就是这样开展工作的。
以前碰上这种牛逼老师,往往是随机的,更不可能一个班所有老师都是这样的。你想搞专项训练,你们学校可能没几个老师有这能力。
现在情况变了,有人很快发现这是个发财捷径,因为很多家长为了小孩是不惜血本的,那是不是可以通过大资本,把这些牛逼老师聚集在一起,然后由愿意花钱的家长买单?
当然可以啊,有培训机构找到牛逼老师后,直接出一百多万年薪,老师也是人,家里也有老人小孩,一看自己的能力可以变现,在培训机构一年的收入顶的上在学校一辈子,那还纠结啥?果断过去呗。
所以很多地方就出现一个现象,超级培训机构把那一带的牛逼老师一网打尽,学生们想领先一步,就得出比学校贵几十倍的学费,自然都跑那地方去了。
大家看出来了吧,我国的公立教育跟很多国家那种私立模式相比要公平的多,但是现在慢慢在公立学校之外衍生出了一套 “按资分配” 的私利模式。
而且价格差距很大,有一年几千的,一直到一年几十上百万的,培训机构的老师差距也天上地下,有的就是刚毕业的小孩,家长去参加这种菜鸟的培训纯粹就是求心理安慰。有的本来就是名师,高价聘请出来,那自然是有效果的,但是价格也非常效果显著。
而且我们知道,高考其实演化到现在,考试内容已经高度 “可预测” 了,这里说的 “预测”,不是押题,而是说你可以按照一定的套路,专项练习,不断精进,或者说叫 “定向训练”,花一百个小时定向训练,相当于两百个小时瞎折腾,可能都不止。
大家记得以前画过的那个模型吧,舒适区(没啥难度),挑战区(有一点点难度,但是也能做出来),崩溃区(完全能力之外,看了就崩溃)。
高手就在挑战区训练,舒适区没啥用,崩溃区容易打击自信,老师的另一个作用就是针对学生水平,设计训练计划,让他永远处在挑战区,学习既有挑战性,又不是简单重复,时间长了会有一个指数曲线的效果出来。顶级老师和顶级教练的作用主要在这里。
这一点在公立学校差距也有,但是并不大。如果是三十万一年的机构和正常学校相比,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了。问题是什么样的家庭能支付的起这样的费用?肯定是年入五十万以上的城市中产家庭和富豪们。你可能觉得这些人也不多啊,问题是名校录取名额也不多啊。
说到这里,你可能要说,那些真正聪明的孩子根本不需要补课。确实不需要,但是其他普通的怎么办?
演化到最后,其实就是一小部分天才和城市中产的孩子垄断名校,毕竟中产的普通孩子和县城的普通孩子,接受的教育都不一样,他们放一起考,你说结果会是什么样?
而且由于课外培训的学费高,机构赚钱后,有更多资源可以挖老师,以至于附近的好老师更是被彻底连根拔。公立学校成了机构的培训中心,最好的教育资源一步步变成了有钱人的资源,没钱?没钱就慢慢耗去吧。
如果在美国,这都没啥问题,资本主义社会就是这么组织的,有钱人在各方面都是最好的配置,自然可以上一流的贵族学校,学校里的老师和教材都跟普通学校不一样。公立负责放羊,私立负责考试,其乐融融。
但是在我国,这个问题就比较复杂,如果社会资源给少数人服务,肯定会激起大家的不满,政府也不能接受这样 “无为而治”。
不仅如此,这种模式进一步催生了更加复杂的竞争模式,我给大家举个例子,在他们物理培训圈很出名。
有个培训讲师以前是物理博士,博士毕业后就去大学教书了,大家也知道,大学教书没啥钱,私下里他给别人做高中物理家教,一开始教的一塌糊涂,毕竟他自己物理好不是因为他有啥独特的技巧,而是因为他脑子好,脑子好这事又不能传授出去。
很快地,他开始到处找资料,研究如何提升教育能力,先后翻了国外的可汗学院,教育期刊,各国物理教材,博取众长,毕竟他的优势是英语特别好,脑子也快,很快总结出一套讲解高中物理的套路,以及怎么对付考试的套路,效果惊人,在圈内越来越出名。后来去一个小培训机构,一年几百万的收入,学生们想上课十几万的学费,爱上不上,反正从来都能报满。
这种高额激励下,越来越多的高手投身到这个行业。你说这不挺好的吗?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接触到更牛逼的考试技巧。
其实不是,因为考试不是搞科研,并不是向未知领域扩张,高考本身是个零和博弈,如果一部分人率先装备加特林,那就是对其他人的单方面屠杀。而这些加特林主要是对相对富裕人群服务的。
大家看懂了这个逻辑了吧,如果任由发展下去,校外机构是真正的学校,而公立学校反而成了摆设,或者说,我国维持着两套教育机构,有钱的上培训机构,没钱的上公立,这倒是有点像美国了。
这也是为啥前几天在抖音看到一个哥们讲,说他们 985 大学,一个班三十来个人,县城的只有仨,其他的都是中型以上城市。要知道,我们上大学那会儿班里基本都是小地方来的,大城市的非常少,整体是按照人口比例分布的。
现在城市里的教育水平本来就高得多,又叠加这么变态的培训机构,大家考着相同的试卷,却接收着不同维度的教育,效果啥样大家也能想到了。我们整天说给基层留条路,慢慢的也就一句空话了。
而且我以前也讲过:比如明清的时候南方在科举考试中比北方厉害得多,原因很多,比如南方受战乱祸害较少,很多知识家族底子足,这些知识家族往往藏书上万册,甚至有藏书楼,历代都有人在朝廷做官,熟悉科举套路,辅导下家里孩子自然有加成。
更重要的是,从宋朝开始,南方经济开始超过北方,南方可以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到培养小孩这个事业里,南方读书的孩子无论是比例还是数量都远远超过北方,教师数量更是压倒性优势。福建和浙江这两个省的书院加起来数量比全国都多,经济实力的优势会反馈到所有层面,包括教育。
也就是说,在整个古代历史中,科举从没真正公平过,中举的基本也都是地主家庭,或者更进一步,能中举的人,他爹往往就中过举,真正的贫寒人士类似范进那种非常非常少。参考国外,也是这样,大家看美剧就能知道,美国那边的豪门经常祖宗三代上哈佛什么的。
我国高考一直以来都是全世界少数几个真正非常公平的体制,运行几十年,慢慢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分层。
当然了,这波治理校外培训机构还有很多其他原因,比如你是学生家长,你们班的人都跑去校外培训了,你能不着急?自然也想去培训,这样无形中拉高了教育费用。
前段时间还听同事们讨论,说自己当初一天课都没补过,照样上 985,生孩子的时候本来下定决心坚决不补课,可是看着全班都去补课了,自己挺了一段时间彻底崩溃,最终选择了妥协,也把孩子送去培训了。啥叫内卷,这就是内卷。
问题是国家不是要鼓励人口嘛,现在大家不愿意生孩子的原因之一就是教育经费太高。而这里说的教育经费,义务教育能花不了几个钱,补课和学区房占大头,而且上不封顶,补课费一年花十几万几十万的大有人在。高昂的教育经费让年轻人对生孩子望而却步,觉得生出来也培养不起,自己给别人生道具,当然不想生了。
这个意义上讲,国家也迟早会出手,年初的时候,我看美国那边的股评节目,分析师就说中国政府大概率会出手干预,因为有不少教育机构在美股上市嘛,他们那边自然很担心这事。这不就出手了嘛。
说到这里,可能已经有人不爽了,那我家孩子物理不好,想利用课外时间补补,这也有问题?
也没问题,或者说 “按理说没问题”,不过今后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随意了,还是那句话,。
事实上就算把所有的培训机构都关了,最后依旧有人不惜血本请家教,我上文说的物理博士,他以前就是做一对一家教的,后来才开始搞培训班,如果他们培训机构关掉了,他现在已经没了大学的编制,这些年一直在搞培训,回不了大学,也不可能回家坐着发愣,只可能是继续从事这行,国家不可能把家教都禁了对吧,不过集中度下降,自然会导致利润不足,可能之前离开公立体系的那些老师又回去了。
而且大家也看出来了,自由和公平有时候确实是没法兼顾。
你想让大部分人受益,可能就得掉一部分选项,让大家干脆没得选,自然而然到了一条起跑线了。
如果在美国,这都不是事,你没钱你怪谁?甚至美国没有中国意义上的 “义务教育”,你愿意去公立学校,国家会培养你,如果你不想去,也没人管,所以美国有两个特征,最穷的人可能根本没咋上学,最富的那些人也可能根本不去学校,比如那个马斯克,在家搞了个私立,找了一堆老师教自己的娃。
思来想去,只能说这个世界一直有种自发趋势:优质资源和财富会自发不断向顶层集中。追求公平的本质就是对抗这种趋势,过程会非常痛苦而且充满波折,我国恰好对公平这一目标非常在意。
那今后有啥发展方向没?
很多人说要扩大大学招生,其实这玩意想想就知道只是把问题往后甩,以前大学生少的年代招聘要 “大专以上”,后来扩招,企业招聘要 “大学本科”,现在已经扩展到 “211 以上”,甚至研究生去面试,第一个问题都是 “本科哪的?”,这不是开玩笑,为了压低面试成本,划线降低人数这事很正常。
不过今后要慢慢改变技校和职校放羊状态,央视之前有过一个纪录片,有个职校培养厨子确实有一套,厨子们技术过硬,连带学校牌子也跟着硬,尽管不是大学,但是毕业后比大学生都抢手。还有一个技校在动画方面研究很深,学生们功底扎实,毕业生也非常好找工作,甚至有毕业生一个月五六万。如果在大学之外多搞出几条路来,自然不那么往死里追大学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后续可能会立法禁止周末和假期补课,甚至延长学生呆在学校的时间,让大家想补都没得补,强行把大家往一个赛道上摁。家长慢慢形成不补课的共识后,家庭教育经费开支才能缓慢降下来,说不定能不那么卷。
并且最近国家也同步整改学区房,那玩意的本质和校外补课其实是一回事,也是按资分配教育资源。这段时间房产圈关于学区房未来的争论也非常凶,我仔细看了下,一伙人觉得国家肯定会慢慢取消这玩意,但是另一伙人觉得谁家的小孩上哪个学校,总得有个标准吧,你不用学区房用啥?
具体往哪发展,其实谁也说不准。
政府也是往往是走一步之后发现了问题,再修正,修正后暴露出来新问题,再解决。就好像当初孩子们抱怨压力大,没时间吃饭睡觉,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国家说要减负,一下子减出来一个校外培训机构,现在又在治理,弄不好又改回去了。接下来有啥问题,谁也不知道。
而且大家发现没,社会发展初期大部分事情都好解决,毕竟受益阶层较少。发展到一定时候,利益格局开始定下来,做任何操作都要动一部分人的蛋糕,啥动作都会激起一部分人的反感,没啥政策能让所有人满意。比如这次整改,已经造成了教育行业的大裁员,叠加疫情影响,这些人大概率现在正在瑟瑟发抖。有的机构过年的时候还在春晚打广告,现在眼瞅要被资本全面抛弃了。
可见这事的影响非常大,此外公平这个问题在不同的人眼里完全不是一回事,很多时候往往是屁股决定脑袋,你钱多肯定是觉得既然用钱能买到好资源实在是太合理了;如果你是普通人,你可能倾向于认为教育资源是 “公器”,怎么能被有钱人垄断?关键是社会层面该怎么选。
很明显的是,国家希望照顾大部分人、尽量保证公平这一初心明显没变,现在的政策出发点也是保证绝大部分人的利益,这一点上讲,那我们的高考依旧是地球上相对公平的晋升通道。
来源:九边 微信号:ertoumu893

年轻人逃离工厂:每次上厕所登记

来源:凤凰 WEEKLY 财经

每天,在广东东莞大街小巷或厂房林立的工业区里,包括电子、皮革、缝纫、玩具厂在内的各类型的工厂都在招聘。需要 10 人,通常招 20 人。许多工厂降低年龄要求,只要身体健康,能干就行。工资也涨到每月 5000 到 8000 元,“上不封顶”。

据专做东莞工人中介服务的王超介绍,目前进厂的打工者平均年龄在 22 岁左右,只要肯干,先拿四五千块钱一个月,边干边学,等到当上技工师傅就能有个七八千块钱,前提是熬得住。

“只要员工在工厂能待 10 天以上,我的中介工作就算成功,但就算是这样,我经手的新员工进厂能干满 1 天的,还不到 60%。” 他说。

年轻人越来越不爱进工厂,甚至正在逃离工厂。他们的选择有很多,送外卖、快递员,甚至回到老家开个小店。

刘文平进厂打工已有 8 年,多次逃离又多次回去。挣钱只能靠加班,经常一两个月没有休息。在不断重复的工作里,他没有任何成长,意志越来越消沉。为了想挣脱这样的环境,几乎每干半年,就会离开工厂。

刘文平从 2013 年来到东莞,在工厂工作 8 年,9 次提桶跑路,送过外卖、做过中介,还做自媒体。摄影:张楠茜

在他们看来,工厂招不到人的根本原因还是待遇和管理问题。但是一些工厂宁愿长期空岗,也不愿意改变,旺季大量招人,淡季就辞退工人。

年轻人逃离工厂:一个月换十几家厂,每家就干两天

红色的水桶里塞满棉被,鼓鼓囊囊冒出来,水桶下垫着黑色行李袋,一起坐在小推车上。程波左手拉推车,右手推着一个及腰高的 41 寸行李箱,停驻在东莞虎门镇博头路的一家制衣缝纫厂门前,盯着卷帘门上的招聘信息,搜寻 “临时工” 三个字:“招临工,计件,月薪 5000 到 10000 元,上不封顶,包吃住。”

程波左手拉推车,右手推着及腰高的 41 寸行李箱,停驻在东莞虎门镇博头路的一家制衣缝纫厂门前,盯着卷帘门上的招聘信息。摄影:张楠茜

程波是一名车位缝纫工,一直在找工作。他走进这家工厂,偌大的车间,上百台缝纫机只有不到十个工人在工作,缝纫机不停地发出嘎嘎的刺耳声音。一位女工告诉程波,去年疫情后,很多人就没有回来工作了。她把两片布块对齐放进缝纫机里,线轴上下转动,将丝线整齐细密地扎进衣服。

缝制一件公主裙,要完成抽褶、缝合、卷边三道工序,主管给出的计件工资是每件 1 元 5 角。程波摩挲面布、面纱、里布,考虑是否要留下。车间温度高,汗水浸湿他的后背。主管戴着口罩,眼神里却写满了不耐烦。

程波最终没有接下这份工作,提桶走了。“看一个工厂好不好,要看工作的人多不多,领导好不好。这里做裙子的工序复杂,1 块 5 的价格有点低了。”

程波是一名车位缝纫工,偌大的车间,上百台缝纫机只有不到十个工人在工作,缝制一件公主裙,计件工资是每件 1 元 5 角。摄影:张楠茜

这已经是两天半的时间里,程波面试过的第十份工作。他在上一家工厂做满一个月,结算工资的时候才发现工价被主管降低了,少拿了 3000 块的工资。因为怕重蹈覆辙,他找工作变得小心谨慎,而且只想找临时工。

“只要尝试做过临时工,没被坑过的,都会选择去做临时工而不是正式工。” 王超在东莞经营着一家名为禾汇企业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的劳务中介,他很能理解程波。他现在主要做临时工的服务,“一是方便结账拿钱走人,二是不用像正式工那样押一个月的工资。”

没有找到新的工作,再多待一天,吃住又是花销几十块,程波直接去火车站,坐车回老家了。这次离开奋斗过十来年的广东,他不会再回来。

“要提最红的桶,大吉大利。” 东莞的打工娃刘文平说,他也离开工厂半年了,并且决定不再进厂。

据去年的《东莞市制造业人才发展状况调研报告》显示,在东莞,有超过 420 万人从事制造业,无论是在钢筋森林的大型工业区,还是藏于巷子的小型作坊,工厂每天都在招工,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进厂。一些人也像程波、刘文平那样,选择逃离工厂。

水桶是每个工厂娃的必备品,他们把离开工厂戏谑地叫做 “提桶跑路”。

刘文平身高 1 米 6,圆脸、小眼睛、厚嘴唇,来自贵州山区,说普通话不分平翘舌和前后鼻音。他从 2013 年来到东莞,在工厂工作 8 年,9 次提桶跑路。送过外卖、做过中介,还做自媒体。现在他住在东莞一个月 230 元的出租屋里,每天吃饭、睡觉、上网,对未来很迷茫。

他今年 28 岁,中学毕业、职高辍学,进厂 8 年,从电子厂的普工干到印刷厂的机器师傅,月薪从 3000 元到 8000 元。其间,他提桶跑路 9 次,在每一家工厂最多三个月、最长不过一年。

在中介王超看来,能在一家厂里待够三个月的刘文平,已经算踏实。频繁提桶跑路,是现在很多年轻人进工厂的常态。

东莞街头随处可见招聘信息,工时费普遍在 15 元到 19 元每小时。摄影:张楠茜

今年春节后,王超 16 岁的侄子不愿意再继续上学,从老家重庆到东莞打工,王超负责给侄子找工作。侄子一个月就换了十几个厂,每个厂干两天就离开。他服务的一个 21 岁的广东小伙,4 月初进厂工作仅一周,就找王超借了两百块,然后离开工厂,失联了。

王超发现,因为年轻工人的不断流失,一些大的工厂工人断层严重,班组工人编号从一千多号,一下就到四五千号 —— 中间是走掉的,前面几个是十几年的老员工,后面的就是从技校合作签来的学生工。

最底层的 “白菜价” 的学生实习工是目前最好招的,每年的暑假,大批从技校来的学生工,被一辆辆的大巴车拉到工厂,他们每天固定工作 10 个小时,从早晨 7 点做到晚上 8 点,一个月不休息,到手还不到 4000 块钱。

“现在年轻人都比较浮躁,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如果没有班上了,一打父母电话,借点生活费,又过个几天。” 王超说,很多工厂里只剩下两类人,一是来了刚出社会寻求过渡的年轻人,干几个月就走;二是已经结婚的三四十岁的,上有老下有小,不敢失业,进工厂求的是稳定。

每天工作 12 小时,站着都能睡着,还要被克扣工资

2012 年,刘文平初中毕业。他在家中排老二,下面还有弟弟和妹妹。父母都是不识字的农民,因为家里贫困,大哥中学毕业就出门打工,把机会让给弟妹。刘文平成绩不好,也没有继续读高中,问母亲要了 1000 块钱,第一次坐火车到重庆,去了万州的一家职业学校读书,想着将来可以靠打工供自己读书。

读了半年,刘文平却发现在这家职业学校完全学不到知识或者技能。身边同学都是因为成绩不好才来的,天天打架抽烟混日子,不仅没有学习氛围,考试还被老师鼓励花钱买答案。每一届学生毕业,都被学校安排进工厂打工,学校还收取中介费用。

2012 年下半年,刘文平进入一个日本马达工厂勤工俭学。他在流水线上做测试工作,工价是每小时 9 元 5 角,一个月的工资到手 2000 多块钱。

他想着,既然迟早都是干流水线,何必费劲读几年书,于是直接辍学,去了哥哥在的东莞找工作。

2013 年,国家最低工资标准是 1310 元一个月,这也是东莞绝大多数工厂的底薪。彼时,东莞已经是全世界电子制造业最大基地,号称 “东莞塞车,世界缺货”,电子厂是很多学历不高、又没技术的年轻人的进厂首选。

刘文平也跟着老乡一起,进了一个电子厂当普工,负责组装手机屏幕上的亮度灯。一个小时 10 元钱,两班倒,白班是每天早上 8 点到晚上 12 点,夜班是晚上 8 点到第二天中午 12 点,他第一次体会到 “站着都能睡着”。

东莞打工者租住的宿舍,外观已经颇为破旧。摄影:张楠茜

传送带不断运输零件,刘文平双手机械地重复组装,耳朵里是无休止的机器轰鸣声,他觉得大脑空白,手练到条件反射。一天工作 10 个钟头,没空和旁人交流,照做、执行,他跟着传输带一起,仿佛一起成为一个机器。

在工厂里,所有时间都被严格切割。早 8 点到晚 8 点,每 2 个小时休息 10 分钟,中午 12 点到 1 点是吃饭时间,有的工厂大,车间离食堂远,跑得慢,到了食堂还要排长队。吃完饭回到车间,趴在机器上或者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又要接着开始干活。

工人上班是白班、夜班两班倒,流水线则是日夜不停,夜班要通宵,加 5 块钱,不愿意干就得走人。每天都很累,回到宿舍只想躺着。

上班时间要上厕所,就要请线长来顶上。一条线十几个人,只有一个线长,所以工人上厕所也要小心翼翼。小号 5 分钟,大号 10 分钟,每个人有次数限定,并且要登记在本子上。

干了不到一年,刘文平提桶跑路。他想找别的工作,但是学历拿不出手。从工厂里出去,他还是像刚毕业的中学生进入社会一样,什么也不会,整个人没有自信,比以前更加内向,找不到比工厂工人更好的工作。

眼看着钱快花完了,刘文平又进入一家电子厂,干了一年。2016 年,他再次提桶跑路,换去了一家印刷厂做普工,每天插充电器的纸盒子,还是像以前的电子厂一样,做机械的重复性工作。

在工厂里,老板用 upph(单位人事产能)来衡量员工工作绩效,充斥着比速度的氛围,直到达到人的极限。刘文平每天折上万个装充电器的纸盒子,手指磨得起了水疱,他仍然不断调整拇指方向、胳膊幅度,希望能加快速度。“但你干活的手速快,流水线调的速度更快,你闷着干,领班也拼了命地催。”

一切都没有尽头。他要和自己比,前一天做了 9000 个,第二天就要做 10000 个;要和同事比,如果有人做得更多,就要超过旁人。每天晚上,线长都要开会做总结,不留余地地当众批评做得慢的工人。

刘文平虽然没有被坑过,但一些朋友告诉他,发工资的时候和最初的预期差别很大。虽然很多工厂招聘写着,普工月薪 3500 元至 9000 元,组长月薪 4000 元至 10000 元,上不封顶。但老板会找各种理由克扣工资,比如迟到、不参加团建、业绩或者表现不好,一扣就是上百块。干了一个月,有人明明算的工资有 8000 块,到手却不到一半。

一些人不断离开工厂,“除了一堆游戏装备皮肤和会员卡,一身伤病,仅剩的住房公积金,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情感,什么都没有。” 一位离开工厂的人这样写道。

刘文平在印刷厂干了一年,又离开了。他每次走,都下定决心不再进厂。但是最后钱快花完了,找不到别的工作,还是只能回到工厂。

流水线的苦是看不到希望,学技术、做兼职、送外卖,但都失败了

“其实干流水线没有不苦的,不只是身体的苦,更大的苦是看不到希望。很多人想跳出工厂,却没有方向。” 刘文平这样总结自己的工厂生活。

他刚来到东莞时,想要出人头地,但进入工厂,一眼就看到生活的尽头 —— 厂子里有人做了一辈子,升到线长、组长,工资就比员工高几百块。不仅如此,他们因为常年熬夜、重复机械工作,黑眼圈深重,有人年纪轻轻就头发花白、活力尽丧。

刘文平很害怕自己以后也会成为那样,他开始寻求出路。用进厂第一个月的工资,他买了台电脑,学会电脑的基本操作,还有平面和动画设计、网站建设、基本的视频照片处理技术…… 他搭建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网站,在上面写写自己的工厂生活,顺便结交一些朋友。

后来,刘文平又开始做优化网站,做 seo(搜索引擎优化)排名、挂广告赢利,帮一些小工厂创建网站、收取费用。2015 年,他最多同时做过十几个网站,可以依靠这份兼职,离开工厂过生活。

但没过多久,他的网站就遭到攻击,导致广告联盟封禁账户,收入又变得不稳定,他不得不再度回到工厂。

在厂里,他也遇到过很多努力的人。有一个在工厂多年的工友每天都干活积极,甚至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也在干。后来厂里线长的职位空缺,他以为自己能上,却由一个刚进厂的、和组长关系好的年轻人顶上了。工友一蹶不振,干活儿也慢了,组长开始因为各种小事找他茬,他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刘文平看过太多普工被淘汰的例子,于是他努力从普工干到了技术岗位。进入一家印刷厂后,老乡把他从流水线调到机台上做学徒。一个工厂往往只有一两台机器,对应一两个师傅。师傅教会徒弟师傅就会被淘汰,所以除了关系好的,师傅一般不会教人。刘文平一开始在旁边偷偷学,下班的时候整理好材料、调好机器,师傅上班了直接操作,他就有机会跟着学。时间久了,师傅看他勤快,也愿意说几句。

别人一个月就学会的机器操作,刘文平学了几个月,终于在 2017 年能够操作机器了。他提桶跑路换了个厂子,成为操作机器的师傅。这时候,他已经能拿到 8000 多一个月的工资。

新进的印刷工厂,却在半年里就倒闭了。这家印刷厂原本是一家小厂,老板接到一个大订单,于是扩大规模,买入新设备,员工也从几个人增加到十几人,但很快就因为资金周转不开,只能裁员,先裁掉做饭的阿姨,换成老板的老爸来做饭,然后裁掉普工,最后就到了操机师傅刘文平。

在离开工厂后,刘文平送过外卖。但意外不断,有时候剐蹭到别人的车,有时候车被交警扣了。

送外卖成为一些不愿进工厂的年轻人的选择,但这条路并不好走。图为东莞市街头的外卖员。摄影:张楠茜

有一次凌晨送餐赶时间,加上路灯昏暗,他一个没注意,连车带人栽进了坑里,手掌和胳膊都擦出了血,送的饮料洒了一地,烧鸡摔出去老远。按照外卖平台的规定,他只能自己赔钱。小伤舍不得去医院,刘文平回家清理伤口,为了减少些损失,他把摔坏的外卖吃了,边吃边苦笑。

前些年,他靠打工存了一些钱,听一位网友的建议,买虚拟币和资金盘,每个月都投工资进去,却遇到诈骗公司,40000 多元的积蓄全亏了。

因为没钱,他三年都没脸回家,也不敢告诉父母。去年国庆节假期,刘文平终于回家了,他一边装修家里的老房子,一边和一位带孩子的离异妇女相亲,却被对方拒绝了。

无解的结构性用工荒,真要用机器取代工人?

“普工一个月 4500-5000 块,只要能做就行,50 来岁的都接受。” 这是彭晓军的鞋厂开出的招聘信息。他的鞋厂位于东莞道窖工业区,北靠广州,成立十几年,主要做鞋底的橡胶和中底工序。

彭晓军记得,十多年前,两三千元的工资招年轻人根本不是问题。那时候,沿海城市的市区居民 90% 的人都是工人子弟,年轻人要想进个好的工厂,还得托熟人请客送礼;一些大工厂有各种面试考试,对性别、年龄,甚至是省份和民族都有要求,还有些厂连染发、文身、指甲长的员工都不要。

2014 年左右,东莞出现招工荒,一些厂子虽然调高了工人工资、更换厂址,但用工荒已经成为结构性问题,一直没有改善。

现在,每天都有朋友的厂子倒闭消息传来,彭晓军感叹老板不好当。他的厂子里,一共有 100 来号工人,员工基本上都是 40 岁上下的,上有老下有小,工作稳定。然而,这些老员工奋斗的动力,就是子女不要再进厂当工人。

“家里就一两个小孩,都是宝贝。所以小孩都不想进厂,有的来了干几天,一两个月就走了。” 彭晓军工厂的行政主管说,他家里也只有一个孩子,不会愿意让孩子进工厂。

去年疫情,订单和收入都不稳定,彭晓军的工厂没有更新设备,但今后用机器替换人力是必然的趋势。通常来说,一台机器几十万元,能取代两个熟练工,原来两个工人要做一天的量,一台机器半个小时就完成了。

而为了招到人,像彭晓军这样的工厂管理人员,越来越倾向于和用工中介合作。中介夹在工厂、工人中间,更能瞥见结构性招工难下,一些难以调和的问题。

东莞街头随处可见招聘信息,工时费普遍在 15 元到 19 元每小时。摄影:张楠茜

上文提到过的王超的中介公司,就属于分包公司。一边,王超把工人对接到劳务派遣公司,派遣公司签有多家工厂,哪里缺人就送哪里去;另一边,他跟员工签临时协议,约定做满工期,按工价拿工资。

工人每小时的工作,中介都能拿到提成。当中介从工厂或劳务派遣公司接单出来,比如工厂本来给 20 元一个小时,转几手,中介抽一元或五角,劳务派遣公司再抽去一点,层层分包,到工人手里可能就是 17 元一个钟。

入行近四年来,王超见证了成百上千次提桶,离开和回来。有人从他一入行就跟着他干,稳定地能在一个工厂干上一年多。也有 “三和大神” 类似的人,对方没有微信,没有手机卡,平时从来不和他联系,等到发工资的那天,会想尽办法找个地方连上 Wi-Fi,用支付宝发消息要工资,2000 块钱可以用半年。

王超认为,工厂不是招不到人,而是舍不得提高待遇,缺少熟练工和苦工种。“比如,虽然招聘启示上写着每月工资 8000 元,但实际上到手就四五千块。又比如,员工提意见,每天到晚上一两点的加班时间太长了,你工厂不改,哪怕临时工去了也会走。一些厂子一个小时只给 14 块钱,别人给 18 块钱,那肯定工人要去 18 块那里。”

虽然年轻人不好安排了,但王超并没有感觉到用工荒,新生劳动力仍然源源不断地来到东莞。在接受采访期间,一个微信语音电话匆忙打进来,是 4 月初不辞而别的广东河源小伙。他从工厂离开失联近一个月,现在突然又回来要找工作,还带来两个朋友,一个是 2003 年出生的弟弟,一个是还没满 16 岁的表妹。他希望王超帮他找找关系,三人一起进厂。

年轻人寻求机会进厂的时候,刘文平则在 4 月底又回到贵州深山里的老家。因为父母都不识字,也不会挂号,他要带着腿脚疼痛的妈妈,去七八十公里外的县城医院看病。他想着,忙完这一阵,还会回到东莞,也许会到工厂区附近开个贵州羊肉粉店,再试试能不能不进厂也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

来源:凤凰 WEEKLY 财经 微信号:fhzkzk

北京主流的医美价格

@月风_投资笔记: 群里的小姐姐贴出了目前北京主流的医美价格:

一年一次:热玛吉 20000
半年一次:嗨体 5000、肉毒 7000 进口 / 4000 国产
一月一次:菲 X 嘉水光针 2000、光子嫩肤 400or 超皮秒 1300

不涉及动刀和填充,把医美级的常规保养做满,全年无休,一个月摊下来的费用大概是 5000 元。

很多人以为医美是一个今年才火的概念,但是如果单单拆上面的数字来看的话:

热玛吉几年前的价格还是 3W 起,肉毒以前都是进口针接近 1W,菲 X 嘉的水光针以前的价格是 3500 现在 2000,还是水光针里高端的档位,更别说玻尿酸这些的价格了。—— 现在的价格都是腰斩或者打 6 折的。

就是因为资本的大幅流入和竞争的激烈化,所以成本持续下降,下降到一定阈值,就达到了人们消费意愿的临界点,需求开始爆发,最后二级市场开始用情绪和预期畅想未来。

—— 对于一些女孩子而言,上限 5000 下限 2000 左右的医美支出,其实变得可以接受了。

但是还有两个因素间接促成了临界点的达到:

1、高房价和高生育成本劝退了一部分人的房娃消费,让可支配收入变相增加;
2、Z 时代取悦自己的意识加速觉醒。

虽然这句话已经很俗套了,高房价和高生育成本一方面毁掉了一部分人的消费欲望(去还房贷了),但是也激发了一部分人的消费欲望(不买房不生娃就去医美盲盒汉服游戏了)。

—— 顺便问你们一个问题,资本的流入,成本的下降,结果激发了女孩子的医美需求。我问下:

到底这里的资本是 “降成本的好资本”,还是 “激发年轻人需求和消费欲望的坏资本” 呢?

答案因人而异。

@月风_投资笔记: 对了,还有几个冷知识:那些所谓 15W 的网红脸换头术,五官大动刀的价格绝对不止,这也是套路,忽悠小姐姐们入坑,但实际上越做越多,根本停不下来;再比如热玛吉的头,成本价大几千,一次性,所以价格再便宜也有地板;还有做的话记得做主流项目,竞争激烈价格透明,小众款才是高利润点。

所有人都觉得荒诞,但没人敢打破

@程瀚可爱多:我有一个朋友,此前在一个小的创业团队。团队成员大家互相都认识,平时也在一起玩。早上上班互相打招呼,早啊,来了啊。晚上下班也是先叮叮咣咣一顿收拾,把电脑和零零碎碎放包里,穿上外套,背上包,在工位附近说一圈拜拜,走了啊回家了什么的。

后来他加入了一个大公司,一切都变了。

首先,大家都知道下班其实是个不对的事情,真正的好员工是不应该有下班这个状态的。下了,你就不饱和了。

在这个指导思想下,下班变得特别神奇。

一开始他还像之前一样,收拾收拾东西,和附近的同事打招呼说自己下班了。慢慢他就不这样了,因为发现这个公司下班有另一套流程。

你们看没看过那种恐怖电影?就一条大街本来人声鼎沸,主角低了个头再抬头,突然整条大街上都没人了。他们那边下班就这样,你根本不知道谁是几点钟走的。反正办公室越来越空。企业文化。

绝大部分人就是突然站起来走掉了,你以为他要去上个厕所,实际上他下班了。电脑都不带,真要回家干活的话家里还有一个。

而且很多人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还会制造错觉。有回他们要找个同事,看他迟迟不回办公室,另外的同事掐指一算,说这人应该下班了。他说不可能吧,这人羽绒服还在椅子上搭着呢,羽绒服都没穿咋下班,会冻死在外边吧。

等了一宿,第二天看见人家穿着另一个羽绒服来上班的。那个羽绒服专门放在工位上,制造人还在的错觉。

很神奇,半夜在工区走一圈发现大家都花了很多心思,全是障眼法。比如永远不休眠的电脑,一直在工区里光舞。桌上放着个敞开的包,好像这就是自己日常用的包。放把备用家里钥匙啊,放把备用车钥匙啊,没钥匙怎么可能走呢对不对。不一而足。

他们曾经设想过设计一种内置干冰槽的水杯,可以控制干冰气体的浓度,达到一种「你甭管几点看,都看见桌上一个水杯冒着热乎气」的状态。柯南来了都得觉得这人刚才还在这。

早上来上班也是,一定要坐下就开始办公,就好似自己一夜没走,只是去上了个十二小时的厕所一样自然。

真的不能背包,包这种身外之物,背了你就被动了,你背着包从工位上咔一站起来,谁不知道你要干啥?你这不就让人琢磨明白了吗?有啥必须要装包里的东西?

做事要给自己留余地。只要不背包,问就是在楼下散步,马上回来。

把人逼成啥样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