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科:第三次大流行

十七世纪到十九世纪中期,也就是明代后期到清代,琉球群岛出现过十六次大规模的天花疫情。

和其他地方不同,琉球群岛上的居民发现,天花疫情的出现是有规律的。差不多每隔十二三年就爆发一次,民间甚至对此有了一个专用名词:

十三年回。

这样的时间规律,现代科学当然非常好解释,在没有天花疫苗的岁月里,如果较长时间没有自然感染或人工免疫,就会不可避免地积累易感人群。当人群中的易感者数量达到一定比例后,一旦出现传染源,就很容易出现天花疫情。

这个风险的积累过程,差不多就是十二年或十三年。

与此同时,居民们的防疫观念也差不多被消磨殆尽。在这个时间节点,一旦有船员把天花病毒带回岛内,就会引起 “十三年回”。

或许是巧合,我们发现,万科的业绩也会遇到 “十三年回”,每隔十二三年,他们的业绩会出现一个陷坑。

万科历史上只有过三次利润下降,第一次是 1995 年,第二次是 2008 年,还有就是过去的 2021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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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万科营收 4500 多亿,增长了 8 个点。归母净利润 225 亿,同比下降 45%。这是郁亮继任万科董事会主席以来的第一次。

于是,大家都看到郁亮道歉了:

试没考好就是没考好,2021 年我们的业绩表现不好,让股东失望了。

昨天上午九点多,万科 2021 年业绩发布会上,戴着酒红色领带的郁亮一脸严肃地说完这句话,合上眼皮,低头沉默了两秒。

业绩会氛围一开始就不太对劲。不是先由董秘朱旭开场介绍,而是直接郁亮发言。他说自己就像一个学生没考好,要拿成绩单给父母看一样,昨天晚上特别忐忑。

我和兽爷说,我不信一个能考上北大的人,会有过这样的心路历程。兽爷说,会不会人家郁亮说的没考好,是没考到第一名?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刚刚结束的年报季,将近一半的 A 股房企宣布亏损,港股房企超过二十家发不出年报,暴雷房企在歌颂自己完成了多少保交房任务,而稳的一匹的房企却在道歉。

做这样的检讨,就像邻居都在办丧事,你却在那嚷嚷:

唉,我太不幸了,这几天有点咳嗽。

不可否认,利润的减少,根本原因就是拿了错误的地,买了错误的项目。比如两三年前他们认为环京楼市到底了,以比较便宜的价格买了华夏幸福的资产包。没想到后面下滑更惨烈了:

为此计提了 25 亿减值准备。

郁亮也可以找很多理由,比如万科用的是历史成本会计法,而不是大多数开发商用的公允价值法,所以每年都要对资产进行折旧摊销。2021 年又正好是万科折旧摊销的大年。

但郁亮没抱怨天气,没有埋怨调控和新冠疫情。

万科利润和他的收入是严格挂钩的。减去 15% 的基础,利润提高两成,郁亮的收入才可以随之上涨 5%。一旦下降,却是等比例下降。这份看起来不平等的薪资协议,是几年前郁亮自己要求签的。

按这份合同,郁亮去年的收入应该减少 45%,但实际郁亮主动降了更多。去年这位中国第二大房地产公司董事长的年收入是:

一百万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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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科上一次利润大降,还是 2008 年;再往前一次,还是 1995 年。那时包叔还是个晚上会忐忑的小学生。

1993 年 6 月,国务院宣布终止房地产公司上市、全面控制银行资金进入房地产业,拉开了房地产调控的序幕。1995 年,万科的财报利润第一次出现下降。

万科的十三年回,也是房地产行业的十三年回。以十三年为一个周期来算,安全穿过三个周期的市场化企业,目前可能也就万科一家。龙湖和绿城等公司,严格算来并没有完整经历第一轮周期。

每个周期的更替都要淘汰掉一大批人,有的地产商,已经连续两个周期都跌倒了。

就和琉球群岛上的天花一样,十三年的时间,大家逐渐会忘记恐惧,放松警惕,这是人性。

万科也一样,就像郁亮说的那样,管理层面的离散度变大,权力越来越下放。在市场上行期,权力下放简化了决策程序,让业绩越来越漂亮,人人都说家乡好。

一旦市场下行,就是巨大风险。看看融创就知道了,一年前,融创两个最激进的区域就险象环生,集团和优质区域账面上的钱,很多被拿走填窟窿了。

这个问题,前几天和旭辉林老板聊天时就提到过,一线有太大的动力去拿地,一定要套上紧箍咒。

万科能活着穿过这个周期,应该是因为清醒得比别人稍早一点。

早一点收权,早一点收缩。从白银时代到黑铁时代,只有短短的三年,很多暴雷的开发商,倒下前一天还在吹牛逼。

去年万科取消了集团合伙人的层级,集团高管都要下沉前线去干活。总裁祝九胜现在兼任长租公寓事业的第一负责人。郁亮自己也兼任集团首席客户官。

新上任的开发经营本部领导张海,已经把万科 1413 个项目都做了编码,按开发难度和竞争烈度分成八个等级。每个月都要对 7 个区域 56 个城市的 520 个在售项目都要晒成绩和排座次,认购和回款按天监测分析。

他们现在开发了一个投资地图,可以清楚看到每个重点城市 250 米乘 250 米内的一二手房价、商办租金等等,用来做投资测算的。

简单地说,就是城市总经理别想骗集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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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亮说要在股东大会上道歉,万科不少人有点意外。别的不说,对他个人来说,一个董事长下罪己诏,风险不小。

但他还是干了,人们都幻想自己有史诗般悲壮的信念,在某些时候,是要付诸实践的。

有一点别忘记,完整经历了三个周期的市场化地产高管,郁亮可能是唯一一个。尽管他公开说过自己是理性的乐观主义者,但我觉得,他骨子里还是悲观主义。

不然万科不会去做长租公寓、物流地产、购物中心,并为此交了一大堆学费。只有彻底的悲观主义者,才会在春天存粮食。郁亮说,这些多元业务去年为万科贡献了 400 亿收入,他还说:

我们为探索这些业务要交的学费,大头基本已经付完了。

学费确实挺贵的,比如长租公寓前些年的折腾;还有些挺值得的,当年万科把上海七宝广场一半股权卖给 GIC 时,盈利了 10 个小目标。去年 GIC 把这部分股权卖给领展后,又增值了 86%。

前段时间暴雷的一家开发商,在兑付内部员工理财时,提出了以万物云未来上市后股票冲抵的方案,他们给出万物云的估值是:

3000 亿。

这比万科现在的市值高了很多,仅比拼多多的市值稍微少一点。这家同行当然有故意抬价的嫌疑,但万物云的价值,行业普遍是认可的。

但万科的根本,还是住宅开发业务别出问题。

张海说,他们已经在做风险前置了,比如那些大型复杂项目,他们设置了 87 个关键节点,其中 18 个掌握在本部手中。

以前有人说悲观者正确,乐观者成功。但从房地产来看,结果好像不是这样,乐观主义者往往抗不过一个周期,悲观主义者反而穿越了三个牛熊。

我看了一下万科的股票,昨天还在战战兢兢道歉的郁亮,已经成了股民口中的:

郁皇大帝。

来源:包邮区 微信号:ibaoyouqu

女装卖不动,淘宝错过春天

文 | 降噪 NoNoise,作者|丘桃

倒春寒

表面来看,发生在 2022 年 3 月的这场女装电商之「殇」,缘起于杭州「四季青」服装批发市场。

3 月原本是春装上新的季节,定位为「互联网时装周」的淘宝、天猫「新势力周」活动就安排在 3 月 21 日至 24 日进行。但是,热闹交易的景象没有如期出现。「3 月 8 日之后业绩就一直在下滑」,多家女装店主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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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旺季停摆两周的「四季青」批发市场,是最先感受到寒流的。

「四季青」在服装行业的地位,相当于汽车的引擎。它平时可能也会闹些小毛病,但一旦停摆,将危及整套系统的运转。

这座开张 30 多年的服装批发城,在实体生意的年代里,就以品质女装而闻名。它的名字曾经出现在无数趟路经杭州的火车座椅广告牌上,也口口相传于女装生意人之间。进入电商时代,它成为更多财富故事的「水源之地」,很多店主都会来此进货。

然而,今年 3 月初,因为出现新冠确诊病例,「四季青」市场停止营业,直到 3 月 19 日才恢复。因为事发突然,很多店主没来得及搬出全部货物,成千上万件春装,被封在了封闭的市场内。

如同一副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场「倒春寒」从「四季青」蔓延开来,随着电商链路,渗透进无数淘宝店这样微小的商业组织之中。

「我的上新已经延迟一周了」,淘宝店主安然告诉「降噪 NoNoise」。因为「四季青」停业,加上很多地区的快递暂停发货,最近店里的春装销售很不理想,很多已经下单的客户,会在等待期间选择取消订单。

每年 3、4 月份的春装销售,其实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中国地域辽阔,在深圳广州等城市,3 月午后的气温经常直逼 30 度,怕热的年轻人会早早穿上夏装。对于女装店主们而言,如果 4 月还没有从春装销售中回笼资金,夏装的进货销售节奏就会被影响。

但如今,店主们只能对着日历表干着急。

「好像回到了疫情最紧张的时候」,福建店主小西说,最近几天的店铺订单直线下滑。还有济南的同行告诉她,本来前些日子日销售额还有一两千元,最近突然消失了,有好几天都吃了「鸭蛋」。其实济南这些日子并没有出现疫情,但仓库所在的村委会,还是反复提醒他,要随时保持电话畅通。

「每天发出去的包裹都会被退回来几个。加上再有几个买家申请退款,一天就白做了」。店主 keep 也说,自己最近几天都在忙着处理退货的售后,不得已,她为店铺设置了区域限制,索性停发了数十个城市的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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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苏苏已经在 3 月 27 日收到物流合作方的通知:今日起,因疫情影响,所有发出的货物不保证时效,不保证正常发出。「电商最难的一年」,她感慨。相比于高峰期,她的淘宝店日销售额已经减少了 60% 以上。

春天原本是孕育希望的季节,但对于淘宝女装店主,「希望」成了 2022 年春天里最稀缺的东西。

被放弃的春装

「四季青」的停摆,只是那根点燃危机的导火索。

这场「倒春寒」更像一场由多方合谋之下的「恶作剧」。诸多因素「精妙」重叠,结局便没有了悬念。这些因素包括:无常反复的春季气候、疫情,以及,对希望的集体缺失。

消费是需要信心支持的的。

「口红经济学」总被世人解读为,消费可以提振信心,经济越不好,口红销售就越好,人们需要这样成本较低的积极信号去点亮心情,类似的努力也出现在今年的春装销售中。无数女装品牌,不管是入驻商场的,还是流行在广州「十三行」和杭州「四季青」的,纷纷把粉色当成今年主打色,试图在这个阴雨绵绵的春季里制造一丝欢欣。但是,如果在未来和当下之间「二选一」,人们首先要保障的,肯定是后者。

先吃饱饭,活下去,才有可能谈未来。

于是,很多人在 2022 年选择了放弃添置新的春装。他们基于对今年收入的不确定,做出了控制消费的决定。并非刚需的春装,就成了最容易被砍掉的消费项目。

豆瓣「今天消费降级了吗?」小组已经聚集了超过 36 万成员,其中不乏这样的帖子「刚刚退了 1600 左右的衣服,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发帖人在晒出网购退货申请的页面截图后感慨,「钱真的很难赚的姐妹们,身材自身比衣服重要多了,接下来好好自律,减脂,迎接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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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有消费欲望的人,也可能败给不确定的快递。从工厂、批发市场到物流,这些关键链路的停摆,让淘宝店的发货时间成了「薛定谔的猫」。

有人调侃,等生活恢复正常时,可能就该买夏装了。「3 月份到现在,已经做了 21 次核酸」,生活在深圳的小昕说道。上海在 3 月 27 日调整了最新的疫情管控措施,可以预见的是,至少到 4 月 5 日之前,这座中国最重要的都市之一,都无法恢复运转。

在长沙,新一波疫情正在反扑,那些原本最关心吃喝享乐的本地人,也开始聊起了新建的方舱医院的进展。苏州也在 3 月 27 日宣布,已经在 48 小时之内改造建成两所方舱医院。

从上海、深圳到吉林、唐山,当越来越多小区被封在了春光里,居家睡衣成了隔离生活的「灵魂搭档」。

「我从后台看,店里今天有 200 个访客,但没有一个人下单」,安然说,而今年 1 月,店铺的平均日访客还有 1000 人左右。

这样的情景,在往年的 3 月并不常见。连淘宝和天猫的「新势力周」活动,似乎也在「倒春寒」面前失效了。这场活动主要覆盖服饰、鞋包、内衣和配件等类目,官方会提供流量倾斜和政策扶持。活动对店铺有一定门槛要求,店铺需要收到邀请之后,才可以报名参加。

但多位淘宝女装店主表示,活动期间的生意没有明显好转,「没办法,疫情太严重,活动也带不动了」。

在淘宝平台上,曾经的创新之举 —— 预售,现在也变得有点不合时宜。

最开始,这是淘宝网红服装店开拓的「大数据」新模式:先利用粉丝信任开启预售,基于数据进行测款、指导生产,降低服装库存风险。

但当「倒春寒」遇到动辄 30 天、45 天的「超长预售」,这套玩法开始成了鸡肋。

套用最近流行的梗,「春季才几天,预售占 45 天。」可能是对当下情况的最直接描述。微博和知乎等平台上,也遍布吐槽:

「预售能不能滚出淘宝,疫情能不能滚出中国。」

「淘宝预售真的恶心,还一下就十几二十天,你知道成都的春天有多少天吗?」

「最烦就是淘宝买衣服,等了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预售,到了一试难看得要死。」

有人晒出了自己 3 月 15 日的淘宝订单,页面显示,预计发货时间是 4 月 29 日。「降噪 NoNoise」翻阅多家淘宝店发现,多款女装的预售期都在 15 天以上,即,现在下单,发货时间多在 4 月中下旬,部分店铺的预计发货时间,甚至到了 5 月份。

还有些订单,是注定等不到的。一些预售数据不太好的款式,淘宝店主会在预售期满之前,直接取消订单,再告知以「没货了」、「工厂有问题」、「样衣不理想,暂时下架停止销售」等理由,让买家做申请退款处理。

北京用户潇潇庆幸自己在上周取消了订单。

半个月前,她在某网红店下单了四件春装,总价接近 1500 元。下单时她便注意到,预计发货时间是 3 月底,也就是说,等待时间差不多是 1 个月。

等待三周后,她发现,全国疫情反扑导致物流停运越来越多,而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在感慨今年行情不好,挣钱难,她突然意识到,为北京短暂的春天再花费 1500 元买衣服,还要等那么久,似乎太不值。

她在上周的一个深夜取消了订单。那一刻,她比下单的时候还高兴。她知道自己做出了更正确的选择。

消失的店主

希望和欲望就像一对形影不离的孪生兄弟。

因为《低欲望社会》一书,日本经济学家大前研一在中国声名大噪。他常年观察和研究日本的「低欲望」问题,并将主要症候总结为几点:新生人口降低、社会老龄化加剧、年轻一代失去奋斗动力、整个社会消费能力下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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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早出版的《再起动,职场绝对生存手册》一书中,他便提到:消费经济的低迷,加速了低欲望社会的形成。

中国是否也会进入「低欲望社会」,类似的问题已经在中文互联网世界里被反复讨论。而身处 2022 年的春天,很多淘宝女装店主感受到了「欲望」的消失。

「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去考公务员。」

安然从 2011 年大学毕业开始做淘宝店卖女装,在老家安庆买下两套房子。生意在 2019 年开始明显艰难起来。疫情的影响只是一个方面,其他因素还包括,流量等成本高企,用户分流却日益严重,抖音直播、拼多多甚至小红书,都在抢走原本属于淘宝的用户。

「很尴尬」,她曾经尝试做全平台,但很快发现运营门槛太高,需要搭建专门的团队,这意味着更高的成本和风险。简单尝试后,她选择收手,继续把淘宝店当作运营重点。但即便如此,她去年的营业额也遭遇了「拦腰截断」。

在女装这个内卷多年的行业里,永远不缺一日暴富的故事。某个当季爆款,可能给商家带来上千万的收益。同时,暴富和巨亏之间的「隔膜」又无比单薄,某个错误的决策或者判断,就可能赔掉多年积蓄。

比如,去杭州开拓直播带货,就是长在「隔膜」上的生意。

安然有位同样做女装的亲戚,去年 8 月开始野心勃勃做起了抖音直播,但很快被价格战打得喘不过气来。

「最开始价格很低,每天投好几万的流量,卖得确实好」,安然说,出现爆款后,很快有同行跟单,用更低的价格卖同款就把客户带走了,留给亲戚的,是动辄 50% 以上的退货率。半年折腾下来,赔进去几百万,今年 3 月,亲戚已经开始清库存撤退了,「杭州成了她再也不想回忆的城市」。

诸如此类的故事听多了,安然越发想求稳。「身边很多公务员朋友,现在过得比我舒服多了。」

2006 年开始经营淘宝女装生意的李小凡,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同时拥有 2 家天猫店、2 家淘宝店,养着 20 多人的团队。后来行情不好,她步步收缩,现在已经只剩一家淘宝店,3 名员工。去年一年销售额 200 万左右,净利润不足 20 万。

「老了,命要紧,不想拼了」,她感慨道。

有人暂时放下了欲望,也有人在努力为欲望寻找新的「容器」,比如转战抖音直播、拼多多等新兴电商平台,或者建立私域流量,做社群营销。

河北姑娘粒粒曾经拥有一家带钻的淘宝女装店铺。这家从 2007 年开始做的淘宝店,让她在北京的奥森附近住上了如今单价 10 万的大房子,代步车也换成了 50 多万的宝马。有几年,天猫「双十一」期间,她还作为商家受邀去杭州参加庆典活动,甚至与马云拍下了合影。朋友圈忠实地记录了那些属于淘宝电商人的黄金时代。

但如今,她几乎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私域生意里。她建起几个 500 人的大群,把 SKU 拓展到服饰、生鲜、零食、珠宝配饰等类目,每周几次定时上新。

「疫情刚开始时就转型了」,粒粒告诉「降噪 NoNoise」,目前私域运营的收益已经与淘宝黄金时期相当,而相比以前做淘宝女装,现有模式的风险更低,因为她扮演的是平台角色,「最起码,不用我自己压货」。

更多的淘宝女装店主在这个春天里心生退意。

「做个电商人好难」,淘宝女装店主薇薇在 2019 年疫情开始之后才开店,3 年时间里,几乎每天工作都是早九晚十,每年只有春节前后 10 天能休息。疫情之下的惨淡让她陷入迷茫,每天扣除推广等成本,她几乎没有什么盈余,「变成给平台打工」。

服装生意难做的这个萧条春天,让淘宝电商人、四季青的批发商、十八线小城市的零售店主,拥有了相似的烦恼。在微博和小红书等平台,素未谋面的店主们互相安慰,抱团取暖。

但出路在哪,没人能给出标准答案。

护城河

淘宝女装生意是有过好日子的。

这是淘宝最重要的类目,直到现在,也是淘宝的「护城河」之一。它毛利高、也相对高频,可以孵化出韩都衣舍、戎美这样的品牌,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创造过足够多的财富故事。

2016 年,在韩都衣舍冲击新三板之前,阿里巴巴在包括韩都衣舍在内的平台商户联名建议之下,成立了专门的「协助商家上市办公室」,帮助这些商家与券商、交易所,以及其他已经上市或即将上市的电商品牌搭建桥梁。

帮助一家女装淘宝店变成明星上市公司,这样的故事,是对阿里巴巴「赋能」基因的最佳背书。作为平台,阿里当然希望孵化出更多的「韩都衣舍」。

但「韩都衣舍」们的故事很快成为一张旧船票。淘宝用直播间颠覆了自己,如涵、谦寻和美 one 成了更有想象力的新故事。那些老的淘系品牌,韩都衣舍、裂帛、茵曼,如今经常挤不进淘宝女装排行榜前十。长期占据那些位置的,变成了优衣库这样的线下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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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其实在 2015 年就开始了。这一年,优衣库开始拿下天猫双十一女装销量冠军,此前几年,这个宝座都属于茵曼、韩都衣舍这样的「淘品牌」。

后来韩都衣舍创始人赵迎光谈到,「内循环和消费人群 Z 世代,这两个因素导致流量时代结束了。」女装「淘品牌」们没能跟上新的消费时代。无论从营销方式还是产品迭代,它们都无法摆脱十年前的气息。它们生长于淘宝,却也困于淘宝,没有实现真正的破圈,在线下站稳脚跟。而阿里巴巴的资源,却在顺应时代需求,更多地向国际品牌、新消费品牌倾斜。

这也不能怪阿里喜新厌旧。新欢和旧爱,有时候是被时代这个「大家长」pick 出来的结果。

阿里巴巴需要这样的迭代。它已经在电商格局的大变动之中,失掉了「一骑绝尘」的优势。

强敌环伺之下,即使是作为传统强项的服饰品类,阿里巴巴也被严重威胁。阿里高管在 2021 年三季度财报电话会上承认,服饰配饰类目 GMV 增长放缓。该年第四季度的财报中,阿里再度提到,服装配饰及消费电子的同比增长,低于整体平均增长。

除了宿敌京东,抖音和快手已经对淘宝的服饰品类,发起了更有冲击力的进攻。

抖音曾经发布「种子计划」,面向服装鞋包等五大品类商家,提供零门槛开通直播购物车、流量扶持等政策;快手也发布了「服饰商家流量扶持计划」,重点扶持新品牌,还招募时尚类 MCN。

「老铁们,要的扣 1 啊,要的扣 1。没有我们就上下一款」,3 月 26 日,在北京青年路附近的一家服装店里,「降噪 NoNoise」看到,老板正在店内一角忙着直播。她习惯的平台便是快手。相比淘宝更加严苛的入驻条件,快手门槛更低,「有真实流量,也真有人买」。

而根据快手官方发布的数据,从今年 2 月 16 日开始的「女装超级主播日」活动进行了一个月,累计 GMV 近 7 亿。

对于阿里,这相当于敌人已经攻到了城墙之下。

弹药

如毛细血管一般存在着的数以万计的淘宝女装店,也在承受着「变化」带来的阵痛。这种阵痛,最终会从中枢,传递到毛细血管里。

流量流失、成本高企,成为他们感受到的最直接的痛。今年春天的这场「倒春寒」,只是加重了痛感。

「今年的生意会更难」,几乎所有受访的淘宝女装店主都这样告诉「降噪 NoNoise」。有人从运营数据得出这样的结论,有人则是基于多年经验形成的直觉。控制成本,降低预期,成为他们的共识。

但对于很多店主,眼下一个现实的问题是:积压的春装怎么办?很多人已经把钱压在了春装里,但他们需要周转,好在夏装销售季中,再努力扳回一局,填补这个春天的「窟窿」。

没有了弹药,最好的士兵也无能为力。

战局正在变得越发艰难。消费大疲软的趋势在各个行业中冒头。有机构调研报告称:在不景气的当下,有欲望的,消费能力受损严重,有能力的,缺乏消费欲望。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1 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为 440823 亿元,同比增长 12.5%。其中,「服装鞋帽、针纺织品类」的零售总额为 13842 亿元,同比增长 12.7%,基本处于中位数。具体来看,从 2021 年 10 月起,该类目的同比增速分别为 – 3.3%、-0.5%、-2.3%,连续三个月出现负增长。也就是说,在 2021 年第四季度,消费者用于服装方面的支出,涨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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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环境的变化落到阿里巴巴身上,就是核心业务的增长乏力。在 2 月 24 日公布的阿里巴巴 2022 财年三季度财报中,淘宝和天猫 GMV 都只有个位数的增长。

欢欣鼓舞追求高增长的时代已经成为了历史,更艰难的「持久战」正在缓慢而有力地改变着电商格局。阿里也在努力守住「基本盘」。不是增长数据,而是在任何时代都被视为商业故事核心要素的东西:人。

2021 年,淘宝和天猫推出了多项降低商家运营成本的举措,比如下调退货运费险费用、将多项付费营销工具改为免费。根据阿里巴巴 CEO 张勇的说法,公司为此准备了数十亿元资金,还会加大投资,提高商户培训力度。

对于流水高的店铺,这些「减负」措施能带来一年数十万的成本减少。

只是,这些努力的效果,并非当下就能显现。至少在这个春天,淘宝女装店主们感受到的,还是阴雨天的满满寒意。有人在小红书等平台到处打听,如果在抖音和拼多多开店,如何才能更快获得流量,「淘宝实在做不下去了」。

对于淘宝和天猫,这些细微的信号,可能蕴含着巨大的危机。女装,是它不能失去的优势类目。

但一家电商公司要如何在「低欲望社会」中保持增长?这是需要阿里巴巴未雨绸缪的问题。毕竟,连卖女装的店主们都在「人间清醒了」。

一位在淘宝做韩式女装的店主,今天晒出了她与客户的聊天截图。对方一口气下单了 5 件衣服,她贴心提醒:你下单太多了,还是少买点吧。我觉得,衣服没必要没太多的。

「大家衣服真的不要买太多,够穿就行了,特殊时期,都给自己手里多留点钱花。」她在朋友圈里感慨道。

对于被好心提醒的客户,这句话可能就像墙角盛开的那簇迎春花,虽小,却温暖。但对于女装电商乃至整个消费行业,它应该如春雷一般,自带警醒之效。

来源:钛媒体

菜地里的种子,也能用来卡脖子?

01 | 草莓以后会更贵?

22 年跨年前夜,双减之后的新东方距离全面终止 K9 业务仅剩 3 天,俞敏洪开始了他的直播卖货首秀。

当晚,俞敏洪推出了 168 元 2 斤的丹东草莓,网友纷纷吐槽太贵,就连俞敏洪自己也调侃说,“确实是好吃,但除了男朋友送女朋友外,估计饿死我也不会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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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敏洪在直播间卖丹东草莓

这个 5 块钱一颗的草莓学名 “红颜”,最早是由日本选育培养而成的,由于味道清甜口感浓郁,1999 年被辽宁丹东引进。

只不过,中国作为红颜的引进方,如今的种植面积已经是原产方日本的 8 倍多,这不仅让日本丧失了出口市场,甚至还返销回日本市场,对日本的本土农业造成冲击。

和红颜一样,日本早年外流又回流的优质种苗不在少数。去年,日本开始实施《种苗法修订草案》,名列了近两千个禁止带出日本的种苗名单,违反者的最高刑期为 10 年,这表明未来日本的优势种子想要出海,都必须经过该种子知识产权拥有者的正式授权,这意味着什么呢?

▲部分被日本禁止带出国外的品种

以我们熟悉的 “阳光金果” 猕猴桃为例,我们常吃的 “金果” 的知识产权属于新西兰公司佳沛。

早年因 IP 保护不严,国内共种植了近 8 万亩未授权的金果,这些未授权的金果最贵也才 6 块一颗,但这两年佳沛开始重视这些侵权行为,这些种植户不是面临被佳沛起诉就是被佳沛收购。

如果被收购,往后贴佳沛牌的金果至少也是 10 元一个了,这部分销售增额就是种植户 cover 佳沛授权费用的来源,也就是说,未来我们实现猕猴桃自由的门槛,将会更高。

▲佳沛猕猴桃

因此这些年发达国家为自身种子 IP 建起的防护高墙,与我们普通消费者也息息相关。今天是猕猴桃,明天就可能会是草莓,过去我们在种子上 “白拿” 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02 | 虽无远虑,必有近忧,忧在何处?

田老师:“种子这个行业的 IP 具有很高的保护性,所以非常像医药行业。中国是一个种子资源的大国,但并不是一个种子资源的强国,尤其在种子的新品种开发上。”

这是本期的对话嘉宾田曦,田曦老师是南京农业大学教授,曾担任过联合国粮农组织统计司的经济学家,主要研究领域为国际贸易及国际农业合作。

田老师:“中国在过去十几年,通过了大概 3 万多个新品种的审定,但当中真正有重大意义、标志性创新的品种其实是不多的。所以未来可能会导致我们的市场,被一些大的国际巨头种企去占领,这是当下我们一定要把种业、把种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的一个必要性。”

那么种子怎么样才算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了呢,主要看两个方面。

第一是看现有的优质种子是否充裕,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完全自给自足,在每个农产品品类里都有最出色的种子,那是最安全的;第 2 点则是看未来育种创新的路是否平坦,最理想的是不会在未来被别人更优秀的种子替代,实现长久的种子自给自足,安全系数满分。

但是,所谓 “最理想” 只是一个极端的美好设想,任何人都难以企及。但从我们与这两个理想的差距中,我们能更清晰地看见,目前我国的种子行业还有哪些进步的空间。

首先是在现有种子上。这些年中国在种子上的竞争力是在不断上升的,中国农作物种子的国际市场占有率在 2015 年仅有 0.02%,但到了 2019 年,这个数字已经翻了 60 多倍。

▲中国农作物种子的国际市场占有率持续增长

这主要得益于与中国处于国际领先地位水稻、小麦等谷物种子。在 2005-2015 的 10 年里,中国谷物种子的贸易顺差翻了 4 倍,其中稻谷种子,也就是大家熟知的杂交水稻,占比达到了 97%以上。

田老师:“这其实反映出了中国在种子研发上一种长期的历史惯性。因为中国过去很重视吃饱饭的问题,也就是解决粮食作物的问题,所以中国过去重要的种子研发都集中在大田作物上,比如说水稻、小麦、玉米。”

▲ 中国的优势作物

但稻谷优势耀眼的同时,我们的经济作物却有着超过 1 亿美元的年均逆差,目前,如胡萝卜、菠菜、洋葱、高端品种番茄的进口种子市场占有率均超过 90%。

田老师:“随着我们整个国家由吃得饱,向吃得好等更高目标追求的时候,对高经济价值的、高营养价值的、或高额外享受价值的弄农产品需求就会越来越大。”

目前,包括全球种业前十强在内的 70 多家国际种企都进入了中国。就拿最日常的盘中餐来讲,我们吃的白萝卜,它的种子大多来自韩国、马铃薯的种子来自美国,辣椒则多来自以色列等等。因此在部分高端果蔬品种上,我们的主动权还并不明显。

▲部分作物的种子需要依赖进口

就在几天前,因为俄乌冲突,国际种业巨头德国拜耳威胁俄罗斯,说将停止向俄罗斯销售农业物资,我们都知道俄罗斯是世界粮食生产大国、在化肥等领域也拥有世界领先水平,但俄罗斯在种子、农药等其他农资上对进口依赖性依然很高,这让拜耳的威胁成为可能。

▲德国拜耳威胁将停止向俄罗斯销售农业物资

在第 2 个方面,未来的育种创新上,我们也有许多需要克服的困难。

目前,全球种子专利高度集中,收购了美国农业巨头孟山都的德国拜耳,以及来自全球最大化工巨头陶氏杜邦的科迪华,就占据了全球 50% 的市场份额,并垄断了大部分核心专利技术。

田老师:“现在大的国际巨头,比如拜耳、孟山都,它们的产业都不只是聚焦种子,还聚焦于医药、化肥、农资等各种上下游产业,甚至还提供金融服务。当他们在产业链条中的每一环都占据主要位置时,我们国家这样的新进入者,就会面临比较大的障碍,除非新的进入者在产品上有着极其巨大的、显著的突破。”

而新进入者想要拥有显著的育种突破并非易事。

育种的创新往往需要以现有品种为基准进行改良,也就是说,育种工作并不是平地起高楼,而是一项需要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工作,可巨人让不让后来者站上来、如何让后来者站上来,都是巨人自己说了算。

田老师:“比如说孟山都的一种大豆种子,曾经就出现过一种很严重的疾病,这种疾病是一种大豆基因上的缺陷,如果得不到根治,会对美国的农业产生极其严重的影响,最后孟山都在一个中国的大豆品种中,找到了根治这种疾病的基因。

虽然这个大豆基因原产于中国,但是因为孟山都抢先申请了这个基因片段的专利,所以导致在当前的国际专利保护制度下,我们若想基于这个品种进行创新,是无法绕过这个专利的。”

03 | 新《种子法》在保护什么?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目前我国的种子技术,无论在现有种源还是未来育种上,都有一定程度的被卡脖子的风险。不过为了 “把种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中国这些年的种子 IP 保护意识也越来越强。

3 月 1 日,新修订的《种子法》开始正式实施,其中一大亮点就是加强了对我国种子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如果说日本的种苗法更倾向于对外建立起种子 IP 保护的壁垒,那我们的新种子法又在保护些什么呢?

田老师:“过去中国在种子知识产权上的立法标准,一直都是相对比较低的。 如果拿一些世界强国以及国际社会来比较的话,美国早在 1905 年就有了种子法,国际社会在 1961 年的时候,就有了《国际植物品种保护公约》。中国虽然历来都非常重视农业,但真正把种子作为一种重要的资源、重要的知识产权来保护,其实始于 1999 年。”

1999 年,中国因准备加入 WTO 而加入了《国际植物新品种保护公约》(简称 UPOV 公约)。

▲1999 年,中国加入 UPOV 公约

这个公约从 1961 年开始历经 4 个版本,离现在最近为 1991 年版本。不过直至今日,中国加入的仍为 UPOV 的 1978 年版本,而在 UPOV 的 74 个成员国当中,目前只有 18 个国家还在履行 1978 年版本。

田老师:“也就是说与国际保护水平相比,中国的种子 IP 法律保护程度,还是落后于世界主要的国家的。这是因为在过去,中国的种子法起步较晚,如果实行了过高、过严格的品种保护制度,会在一定程度上打击研发的积极性。在当时,过高的门槛会让大部分的企业或机构,失去进入种子市场的能力。”

种子研发较低的准入门槛,在最初确实助力了我国种子的起步,但随着种子市场化脚步的加快,许多乱象也开始出现。

比如许多种企直接以现有的优良品种为亲本进行杂交繁育,即便只有很微小且无太大价值的创新,也能审核通过成为新品种并获利。曾有专家实地调研后说,某一个县里种了一百多个品种的小麦,但归归类,其实品种都差不多。

▲市场上出售的假种子

这导致了中国种子市场的实质性创新很少,而对于仅有的那些突破性创新,创造他们的企业又会觉得自己的经济利益被复制者 “合法盗窃” 了,这让这些企业难以维系下一轮创新的高额投资。

田老师:“因为作物选种,选择的是它表现出来的某些符合我们需求的品种特性。而动植物的品种特性它并不是稳定的。

想要让一个特定的优质品性稳定下来,可能就需要十几代、十几年的培养。而且不仅仅是在实验室,他还需要在自然环境中做大规模的实验,可能就需要几万亩几十万亩的土地,所以这个实际的成本是非常非常高的。”

曾经吸引创新的低门槛保护,在当下已经成为掣肘创新热情的阻力。因此本月刚开始实施的《种子法》要求,经过改良他人育种成果形成的派生品种,在商业化利用时,需要征得原始品种权所有人的同意,还要支付相应的使用费用。

▲新《种子法》强化种业知识产权保护

过往小修小改他人研究成果就能坐享其成的 “好事”,一去不复返了,种子 IP 保护上的进步,必然成为未来种企突破性创新的催化剂。

田老师:“我认为我们中国在种业的技术储备上是有非常大的潜力的。并且我们还具备一个天然的优势,因为到目前为止,如果没有发生革命性的变化,农业发展都是极其依赖自然条件的。人类所有的农作物改进,都是在自然基础上去做的修改。

而我国的自然种子资源库,是非常非常丰富的,蕴含了大量自然的基因资源,还有很大挖掘空间。我们很有可能通过自己的研发技术,去发现新的优势基因片段,这可以在未来形成我们的种业壁垒和优势,然后去跟国际种业巨头进行专利互换,让各自的专利交叉使用等等,形成共赢。”

04 | 尾声

近年来,中央的 1 号文件多次强调要推进育种、繁育、推广一体化的企业发展,过往企业育种能力薄弱、科研机构育种方向又缺乏市场敏感度的两难情况得到了很大改善。

截至 2019 年底,我国种业企业科研人员已经占到员工总数的 18.59%,人数较 2011 年增加了 70% 以上。

目前,隆平高科与先正达(由中国化工集团收购)已正式跻身世界种业 top10。我国龙头种业企业正在崛起,虽然距离拜耳、科迪邦的垄断优势还有很远的距离,但竹杖芒鞋轻胜马,我们已经在追赶的路上了。

来源:远川研究所 微信号:caijingyanjiu

一周亏完一年的工资,我还在帮人理财

作为一个90后理财经理,林林的工作,就是帮人赚钱。

在上海陆家嘴,比起爱情神话,她看了更多财富神话。基金经理一发话,基民有钱就往里投。在陆家嘴走一走,感觉每个人都身家过亿。

但是现在,股灾来了,疫情也来了。过去林林在酒桌上听有钱人谈笑风生;现在只能坐在家里,一天接几十个电话,安抚亏了大钱的客户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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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再敢理财了,她也没了收入,陆家嘴造富神话也没人再提。

做金融才2年,这是她赶上的第2次股灾了。“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命里克钱,还偏偏要做帮别人赚钱的工作。”

这里是林林眼中,股灾前后的陆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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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股灾是2020年春节后的“千股跌停”,如果说上一次股灾是“突然”,这一次股灾就是“绝望”。

从开年就跌,人们在对股市的怀疑中,一点点跌到绝望的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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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研究生毕业后就在陆家嘴的一家证券公司工作,主要就是解决各种客户“钱生钱”的理财需求。

90后是陆家嘴的新生代力量,不少人从2019年开始炒股,每年都要被收割一回,属于跑步进场被反复收割的“韭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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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到上天台”我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大时代》开头天台那一幕,连续几天被改成当天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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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朋友和我说,他把几个炒股的app一起卸载了,“每天不跌的时间比我的睡眠时间都短。一睁眼开始亏钱,闭眼的时候还在亏钱。”

中概股几天里跌掉过去几年的涨幅,互联网大厂人先绷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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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朋友在快手,入职时没拿到期权。以前是气不过,现在是窃喜,因为拿期权的人亏到相当于去年白干。

听说有的大厂天台都封闭了,怕有人冲动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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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的是,因为从业限制,我不能炒股。以前是眼看客户赚钱,现在是旁观客户亏钱。

不幸的是,我还能买基金。

短短一周,已经亏完了我一年的基本工资。关键是我真的没有瞎投资,我买的基金都是做过研究的,不仅我自己敢买,还敢推荐客户一起买——结果还不如抓阄在基金市场里买一把子亏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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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这买了基金的客户,有身价上亿的公司老板,3天就能亏掉一套上海的房子。从来不关心账户的老板娘,也要追着我问为啥亏钱。

她们后悔这些钱买了基金,而没有买铂金包、莫桑比克精品红宝石,和哥伦比亚精品祖母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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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刚攒下一点点积蓄的学生党,1000块的本金是他们投资基金的入场券,亏掉的200块是他们交的学费,还剩下800块他们会在每天问我一遍“要不要拿出来”,最终在还剩600的时候选择割肉离场,认为金融市场就是诈骗。

亏钱让人急于想知道一个答案。

大跌的时候,平时只用微信联络的客户,开始疯狂给我打电话了。一方面可能打字的功夫又要亏好多钱,另一方面要确定我还联系得上,怕我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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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休息时间,手机就是定时炸弹,开个会的功夫我能收到客户的50多个未接来电。我妈都没这么找过我。

我把手机铃声音量调到最大,毕恭毕敬地对待每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我怕漏接一个客户的电话,没有做好安抚,就把我投诉了。

我不能再因为投诉被扣工资了,要不更没钱补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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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亏之下,没人能说出来为什么、怎么办。

陆家嘴最不缺金融专业人士,股市上涨的时候,在陆家嘴吃个东北水饺,都能听到邻桌讲自己为什么能赚钱。

但现在,这些人好像都一起哑了。业界交流只会说说段子,外加比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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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家嘴,比起被打脸,承认自己根本看不懂这个市场,才是丢人的事情。

刚来到陆家嘴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惊叹中度过,这里钱太多了,能人太多了,每个和你交谈的人都好像掌握了财富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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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你不能说自己不懂。

一次饭局上,一位知名股评人让我讲讲对于当时行情的观点。我说我不太能看得懂,也怕说出来不专业,他直接就半开玩笑地说:“你连这个都不会讲,那你老板还给你发工资啊?”

逐渐地,我发现看两句网上的观点,再用自己的话转述出来,别人就会觉得你是有自己态度的。

习得多次,我竟然也可以对国际局势、宏观形势、产业发展甚至某公司八卦侃侃而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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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段子是这么说的:一个开公司的老板问一个做金融的:“你对股市怎么看?”

做金融的从宏观政策,讲到行业发展,再讲到上市公司选择。老板听完之后笑了:“你们这些人虽然穷,但是懂的是真xx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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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基金市场是很疯狂的,原来只要能让人赚钱,基金经理也当“网红”:后援会有名字,微博有超话,还有粉丝给你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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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明星饭圈,对基金经理的“打投”,那更是真金白银。只要你相信这个基金经理,他管理30亿的产品,追随者就可以丢300亿进去。

虽然我不算是基金“饭圈女孩”,但我看数据、读研报、看访谈,甚至当面跟基金经理交流过。我也真的相信,跟着他们能赚到钱。

现在股灾来了,我挨客户骂的时候也在反思,究竟是我太不专业了,还是他们都看上去太专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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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钱效应让基金经理拥有明星般的光环,明星般的收入,甚至明星般的待遇。他们拍视频,上直播,就差有属于自己的综艺节目了。

基金最赚钱的时候,每家基金公司都有自己专门的直播间,候场室里还有化妆师给做造型。

我见过一个基金经理上直播最多带了3个助理,开播前要先和助理沟通,现场全部到位才能把基金经理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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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来,网红基金经理让大家能赚到钱,大概率因为当时市场本来就好,谁买谁都赚;而现在,股灾来了,再高明的投资方法都不好使。

我原本以为,我这个理财经理,其实就是个销售,处在陆家嘴的最底层;股灾一来,潮水退去,我才发现:也别谁看不起谁了,大家都是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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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一个当时风头正劲的网红基金经理,给我看他的基金讨论区。投资者像饭圈女孩一样蹲守在讨论区发布观点、表达爱意、誓死相随。

但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能不能用这些“爱”,让公司多给点年终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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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家嘴,你全身上下如果看上去不超过5万,是一单也卖不出去的。男的是皮带,女的是包,要是一眼看不出来牌子,那别人就觉得你大概是个实习生。

而实际上,绝大部分刚工作的陆家嘴金融人,拿着8000月薪,住着20公里外的合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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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情况下,我一个月生活费只花1000块。上海白领每天不喝睡不着的咖啡我是没有的,有时候甚至午饭都不吃,省下的钱我全部用来投资基金。

我把钱交给了那些我认真选择过的基金经理,结果还是套在里面。以前是不吃午饭为了投资,现在是因为投资吃不起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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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相信“只要不卖,迟早有一天会涨回来。”但我现在必须从里面抽钱出来消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体面”。

陆家嘴确实多得是真有钱人,但你无法分辨真假,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真的很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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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红书搜索“陆家嘴 穿搭”

夏天你可以只背一个奢侈品包包装点门面,但冬天是最让人感到焦虑的季节:满陆家嘴都是羊毛大衣的水波纹、Logo印花的围巾,和加拿大鹅的羽绒服。

没人规定商务拜访不能穿波司登,但同行无时无刻的精英感,让人卷在其中,无法自拔。

曾经一位身价上亿的客户姐姐在关系变熟后提醒我:“你还是得买个像点样子的包包,你背的包一看就是没赚到钱,谁敢信你能让人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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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买了经典款的老花包包,然后大出血给自己买了件MaxMara的大衣,买完连优衣库的内搭都买不起了,直接跳崖降级到拼多多。

后来我有一个新同事入职,她来面试的时候,全身上下连皮带都是LV的。变熟之后她教我买A货,非常自然:“出去拜访客户没点气势也不行的啊。”

那之后,我也没那么容易被同行一身奢侈品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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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嘴女孩,看起来不寒酸只是底线,最好还得好看得明显。

去年冬天参加一场基金经理圆桌讨论,主办方老总是一位标准优雅金融女性。她和我交流的时候说:

“做金融的女孩子要看起来永远让人感到21℃的如沐春风。现在不是有‘光腿神器’吗?冬天也要把裙子穿起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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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嘴的女孩如果好看,就永远不缺饭局。在陆家嘴某个露台吃人均2000+日料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认识很多大佬,能盘活他们的资源。

等喝多了,自己打车回到出租屋,还要保持安静不要吵到室友,就会一秒回到现实。

和股灾前后脚到来的,是疫情在上海蔓延,我们开始居家办公。在平时,不用通勤、没有应酬,我肯定会特别开心。但现在股灾来临,客户不敢投资,我也就没有业绩,没有钱。

前几天我自己在家喝了点洋酒,那种不需要在酒局上端着、随时盘算着如何从对方身上获取利益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我家离陆家嘴很远,看不到闪着光的陆家嘴“三大件”,我人生的涨跌也不再和陆家嘴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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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无论韭菜们这一次亏掉了多少,对于闪着光的陆家嘴来说,一切照常运行。

不怕打脸的陆家嘴人只需要等待下一次上涨,就能顺势起飞。不会再有投资者记得过去的伤痛,还是会源源不断地往里送钱。

在陆家嘴,人是可以自己给自己画饼的。韭菜根本不需要种,自己就会长大。

别不服气,股市是有钱人的游戏,穷人别碰

@澳洲晓亮:别不服气,股市是有钱人的游戏,穷人别碰。

我认识的人,在澳洲也好,在中国的也好,炒美股也好,a 股也好,能长期赚钱的人,必定有一个前提,就是要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扛得住周期。

一个周期,一般就是五年、七年。

但是大多数人,是把股市当成是 “提款机 “。

打工 10 年,买了一套房,每个月月供还能支撑,看着账户里攒的 20 万,想着货币贬值的速度,心疼啊!

“你不理财,财不理你”,一定要做点投资,要抗通胀,心理才踏实。

于是从网上打听消息,从同事那里打听消息,从出租车司机那里打听消息。

最后综合各方意见,得出结论:

最近行情好,买点行业龙头股,白马股,稳得很。

今年放 20 万进去,明年就变 40 万,钱提出来正好把家里的车升级一下,美滋滋啊!

结果第二年,20 万变 40 万。

他开心得不得了,觉得完全提出来有点亏,于是提 5 万出来升级下渔具,去洗浴中心享受享受,剩下的本金和利润,继续放到里面。

第三年年初,35 万变成了 20 万。

他心里想:炒股嘛,肯定要经历一点风浪,本金还在,怕个啥?我也是在资本市场赚过钱的人,这点定力都没没有,那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第三年年中,20 万变成了 15 万。

他再次查阅了网上的评论,再次询问了同事邻居和出租车司机,再次得出结论:

不用慌,基本盘没问题,这点回撤,扛得起。

第三年年末,20 万变成了 10 万。

说实话,他有点小慌了,毕竟已经亏去了小一年的工资。

于是每天花更多时间看各种信息,网上都说根据历史经验,已经到底了;同事说,他怕了,不跟了;出租汽车司机说,目前这个形势,他不大看得懂了。

他给自己鼓起说: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要贪婪!现在正是入场捡便宜筹码的时候。

于是他狠了狠心,把最后一点私房钱,五万块,投进去了。

第三年最后两个月,15 万变成了 8 万。

他见证新的历史了,他崩溃了,对外宣布割肉离场,再也不碰股市了!

但是他还留下了 1 万块的底仓,在办公室,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打开 app,看看趋势的变化。

第四年年初,股市一片大好,他又冲进去了,重复前三年的桥段。

12 年很快过去了,回头一算,钱是亏的,有用的教训也没买到,白干。

有钱人,赚得是周期的钱,现金流够充足,只要不倒亏,哪怕是账户归零,人家下个月还有几十万上百万进账,这就跟射击游戏里面拥有无限子弹是一个道理。

普通人,亏的是情绪不稳的钱。

三个月没工作,就要考虑卖车了,抄底的时候,你没钱加仓,回撤的时候,你跑得最快,哪怕是三倍五倍的涨,你就一二十万的本金,你也发不了财。

股市的钱,无非三种:

第一种,是趋势的钱,大牛市来的时候,闭着眼睛买,都能赚钱,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往往是牛市结尾熊市到来的时候,大部分人才往里冲。

第二种,是拿住好公司,但这要求眼光好,买得早。

茅台 400 元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不敢买了。

第三种,就是赚别人亏的钱。

现金流充裕,经得起波动的有钱人,买的时候多,卖的时候少。

现金流匮乏,抗风险能力弱的普通人,频繁交易,追涨杀跌。

这两拨人放到股市里面,大概率,谁会挣谁的钱?

总结一下:

很多人喜欢股市,是以为股市规则对所有的参与者都平等的。

这是最大的错觉。

大机构有调动大资金的能力,可以制造行情。

公司的大股东可以高位套现立场。

散户群体内部,也是不平等的:

越有钱的人,赚钱的概率越大,越没钱的人,亏钱的概率越大。

这就是股市残酷的事实。

普通人要提高收入的当务之急,不是去股市,而是小成本创业。

毕竟,手里有现金流,心里才不慌。

有一种尴尬,叫大厂中层

文 / 唐亚华

来源:深燃(ID:shenrancaijing)

有人说,互联网行业 35 岁还没升到管理层,几乎等于断送了职业生涯。

但一个更残酷的事实是,35 岁升到了管理层,甚至是地位并不低的大厂中层,依然焦虑重重。这里对大厂中层做一个界定,综合多位业内人士的说法,我们所说的中层是指对公司内部的核心指标起着相当作用的部门负责人,能够对结果直接负责,类似于大厂 P8、P9 级别的负责人,或大厂的运营、技术、产品等业务线的总监。

大厂体量大,架构复杂,高层和基层之间隔着四五个层级,直接对话很难,也很没效率。再者,大厂高层负责制定战略,基层主要执行,中间还需要人拆分任务、盯紧进度、查漏补缺、及时调整。这时候,中层作为承上启下的纽带,就自然产生了。

对公司来说,中层很重要,但也没有太强的不可替代性。遇上业务合并,必有一半中层无立足之地,公司想大幅度缩减成本,高收入的中层也是裁员重灾区。

对中层们来说,上升通道狭窄,跳槽和创业的窗口期已不再,回一线更无可能。至于公司基层,对中层的吐槽更是泛滥。

大厂中层这个尴尬的角色,该何去何从?

大厂中层是承重墙,也要受夹板气

35 岁的安冉曾在多个头部大厂做过中层,他告诉深燃:“当中层每天就做三件事,看高层怎么说,看报表怎么说,看下面的人怎么说。然后自己整理汇总一下,考虑好对上面怎么汇报,对下面怎么安排。”

他每天早上第一件事是看报表,他自己划定一些关键指标作为表头做好了表格,交给下属,下面的负责人则每天对应最新的数据发给安冉。他通常日报、周报、月报都会看,基于报表出现的问题去了解情况,小问题及时修正了,大问题开会讨论解决。

看完数据对整体情况有大概的了解后,安冉每天先要跟上级领导开会,汇报业务进展并听取来自上层的指示,之后再跟下属开会,传递会上的要领。“下午的时间我会安排面试,协同部门之间的资源。晚上大概看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也会做一些团队建设。”

38 岁的力行在某头部大厂从基层做到了中层,他一般早上 9 点到公司,经常开会开到晚上 8 点,之后才开始干活,很少有哪天能特别清闲。

拉长到一年的时间来看,安冉表示,中层理论上要参与公司新一年战略目标创建,但在会议上中层更多的可能是建议者和聆听者的角色,定完目标后中层就要报人员架构、部门预算、申请预算。业务也要同时推进,中层需要把业务指标拆分到各个时间点的关键的作用和行为。“比如京东 618 是一个重要节点,如果今年的目标是去年的两到三倍,在一二月份的时候我就得安排好对应的人要做什么。”

如果一切拆分到位,员工各归其位,中层可能就没事干了,但事实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安冉指出,指标是有可能被调整的,因为推进过程当中有可能执行不到位,不及预期,也可能进展很快,提前完成任务,要追加指标。接下来的全年,中层要做的就是不断动态调整、跟踪反馈调整,关注整体的战略有没有问题,要跟公司的高层保持一致。

“日常中层的主要工作其实是一个翻译官的角色,把战略层面的东西拆分成数量型的指标,并能够化解为部门的架构以及行为,然后落地、执行好,要能够明确战略意图,基层的领导只管执行就可以了。中层上传下达,就是公司的承重墙,没有中层公司就瘫痪了。” 安冉说。

一些敬业的大厂中层,也会遇到很多无奈,比如被拿走自己一手做大的业务,或者主动舍弃掉胜算不大的业务。

力行负责的一款产品备受高层重视,他和团队完成了 1.0-5.0 版本,当产品层面接近尾声,商业化和运营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公司的意思是将该产品交给公司专业化的商业团队去运营。

他虽然也能理解,从公司战略层面上来说,没必要一年花好几千万去养这么一个团队,而且商业化确实需要引入新的强势资源。“我们中层本来就需要做好准备,亲手带大的孩子,长到一定时候就不属于你了。虽然公司也给了我一定的补偿,但我心里还是挺不舍的。后来我们团队做了拆分,留了一部分人继续做这个产品,其余人去做另外的业务了。”

在他看来,中层本来就定位尴尬,是一个可以活动的角色,虽然中层可能不认同上层的某些决策,但也不能为了磕一个事情,跟领导或同事闹僵,把后面的路堵死了。

后来他带着团队开始做新的物联网业务,做了三年,到了商业化环节,公司定的商业化目标有点脱离行业现实情况,在力行看来,新行业的发展需要结合势头去看合理的商业化收入是多少,但对高层来说,几个亿都是小收入。

“我要是继续扛着那个目标干,其实就是掩耳盗铃。后来我就把一部分业务摘出来交给了和这个业务有强关联的另一个部门。相当于我主动把自己的一部分业务切割出去了,有些事情是要扛的,但是扛的话你要有胜算。” 力行说。

王洋是从某大厂基层起步的,2012 年升到 P7,到 2017 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加入了另一家大厂,直接向事业部总经理汇报,往上走了一层,成为了一名空降的中层。

王洋遇到的一大难题是有些战略上的想法跟老板不太一致,但还必须执行,这种情况让他觉得很难说服团队成员。“有时候执行的过程中可能会发现确实是老板错了,不得不调整来调整去,但我也很难跟下属们说老板错了,毕竟策略是管理层一起共创的。”

经过这些事情,力行总结,中层需要不断修炼,调整自己的心态,认识到自己角色就是这样,高层可以霸气地需要什么拿过来什么,中层只能接受现实。

中层是传话筒,

也被吐槽是 “最清闲” 的人

翻看社交平台,员工对中层的吐槽不在少数。这些声音多集中在指责中层浑水摸鱼,“从上层嘴里复制所谓的核心战略,开会时不提有效性建议”,“压榨下级,让下面出业务规划和具体行动,把功劳归结为自己管理有方,升职加薪”,“过错甩到下级头上,全程不用脑子,只做复制粘贴的花瓶。”

甚至有人请求裁掉所谓的中层,称他们 “周报月报都要组里人轮流汇总,一问业务规划就反问你想好了吗,连 PPT 都是下面的人写好原封不动的汇报”。

多位业内人士指出,大厂中层人浮于事,混日子的现象确实存在。

安冉分析,大厂中层被吐槽的有这么几类:第一类爱抢功劳,时刻盯着别人,哪个部门能出成果就抢哪个部门的功劳;第二类是搅浑水的,把简单事情复杂化,浑水就可以摸鱼了,这类人大事做不了,把小事情升级了,才能突出他的价值;第三类是 “好好先生”,谁也不得罪,啥事也不做,业务上也没有大的差错。他补充,公司内部熬资历升上来的人也有这种特点,本身业务能力也一般,熬到中层了,每天最早来最晚走,见谁都笑脸相迎,但工作上没有大的产出。

互联网从业者小雪吐槽他的部门负责人,“每天把自己搞得很忙,拉着各个团队轮流开会,一开 6 个小时,碰不出结果不散会。员工提出的想法,他只说不够直击内心,不够有亮点,否定每一个方案,又提不出具体问题和建设性意见。”

安冉分析,“对公司的核心指标不承担核心责任的部门中层通常有这样的现象,也可以理解为这个部门的作用不关键,定位模糊,结果不好量化,人员出现冗余,” 他举例,商业化部门赚多少钱一目了然,打扫卫生的阿姨一天不打扫就会被发现。

大厂业务稳定的老部门还有一大问题,就是资深中层很难协作。力行提到,这类中层是尽可能不动,他自己就在业务中感受到了明显的 “部门墙”。“我们以前做车载交互平台需要某个功能,发现公司有类似业务,VP 层面说可以支持,但内部合作很难推进,最后我们给 CEO 演示项目的时候,这个功能从自己内部没拿下,用了别的公司的,局面很是尴尬。有时候就是这样,公司内部合作比外面难的多。”

那这样的中层为什么能够存活下去呢?答案是他们擅长向上管理。

安冉表示,以上三类人,在领导心目中的评价都不会差。另外,中层向上管理最重要的就是汇报,因为中层汇报的东西,上级也要拿着去给老板汇报。干得不行讲得行也有用,大家都是层层汇报机制。中层汇报的事情上面认可了,一定是上面的老板或董事会认可了,或媒体认可了。很多时候公司需要这些信息来刺激成长。说不定一句话、一个概念能让市值增加 10%。

还有人地位稳固是善于跟领导搞好私人关系,有可能是校友、老乡,更多是通过利益绑定,迎合了高层的某些需求。

“中层管理者就是一个高效的传话筒,只要不是最后负责的人,如果想糊弄的话,这份活儿可以干得很轻松。” 安冉说,但是,中层放纵自己也很容易出问题,如果不具备不可替代性,地位可能随时会受到威胁。

其实,人浮于事,多是因为中层将上层的指标拆解得不够好。安冉认为,中层的问题反映出的是公司高层的问题。

当然,还有一些吐槽是源于不同级别的员工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有中层表示,基层员工并不能完全理解中层的工作压力。

王洋提到,“很多时候开会,老板问到指标都是随机的,我们都得对答如流,我们经常周末、节假日要开会,但员工不知道,也没必要去跟他们讲。老板对管理层的压迫感是非常强的,一个指标不清楚,他可能会说,你在干什么?能做得好这块业务吗?我们需要承受的压力,基层员工可能不清楚。”

某公司技术负责人维维在公司 6 年多了,从程序员做到了公司中层。因为技术向的业务往往需要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并不需要过多耗时间,维维也坦言,自己经常用几个小时把当天工作安顿好,有大块的时间在浏览网页、聊天,没有特别紧急的需求的时候,他会到点下班,看起来比较闲。但他的价值在于,能在遇到问题时凭借经验快速解决问题。

中层的话语权还是来自于自身的实力、影响、江湖地位。比如,在开会讨论业务时,能提出更好的方案,有能力带着团队打仗并拿到成绩,还要帮团队去争取利益,匹配到对应的人员身上。可以确定的是,中层想博得上级和下属的两头肯定,没有那么容易。

被裁员、上不去、出不去,

大厂中层还是个好选择吗?

原本,大厂中层拿着丰厚的薪水,过着相对轻松的日子。多位从业者表示,他们的年薪包括股票或期权在内,大约在 150 万到 300 万元。但公司裁员时,中层也是重灾区。

安冉最近被公司裁了,年终奖泡汤,因为期权还没到兑现期,直接损失几百万。“我现在找工作,很多公司连面试机会都不给。风评差的中层太多了,很多公司也不愿意筛选了。”

互联网分析师葛甲指出,中层算是公司里面真正能带着团队往前冲的人,负责重要的项目策划、制定计划、落地攻坚,产出效益。同时,“中层的使命还有一部分,通俗来讲就是通过或考核奖惩机制,或制造焦虑,或描绘蓝图,给团队施加压力,带动士气。”

在他看来,企业裁员一般情况下都有计划,不会把干活儿的人裁掉,更可能裁那种干活少、拿钱多,时间长、资历老的员工,企业要降低成本,中层首当其冲。

中层还有一个焦虑是,大厂内部专业性强,相互之间协作紧密,这就导致中层做惯了上传下达,离开特有的团队可能什么都做不了。

葛甲举例,从程序员起家的中层,就升到了管理岗位上,这时候的中层如果回一线,体力、竞争力不如年轻人了,但做管理,不是每个程序员都能做好,所以管理能力不够过硬的技术岗中层,位置也很尴尬。

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大厂的高层基本饱和,中层很难升上去。以往大厂中层可以跳槽谋求更高的职位或是选择创业,但现在大部分公司都在收缩裁员,创业大环境也不如以往,大量 D 轮、IPO 的公司没盈利,早期公司更难拿到融资。以前中层前面是康庄大道,走着走着发现前面是悬崖。

大厂中层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个境地?安冉认为,前几年互联公司储备了很多人才,比如一些职业经理人,短期内把自己的资源用到极致,他们在公司里起到过阶段性作用,但过了一定阶段,这些人的价值也就发挥不出来了,大量过剩。

葛甲认为,归根到底是互联网行业前些年日子太好过了,设立了大量冗余的岗位,“大厂内部人浮于事的现象,总是在行业的繁荣期加以泛滥,在行业的低谷期得到治理。”

中层的危机感还来自于年龄,王洋提到,“像我们这样 35 岁以上、有家庭的中层,工作地不一定能随意更换,也有人会揣测,大龄还只是中层,职业生涯还能否有上升空间。甚至,有人怀疑我们对二次元、NFT 等新事物能不能跟上。”

近年来,大厂中层的回报也在大大缩水。除了被裁员,期权股票无法兑现,近年来大厂股价的大跌也是一大影响。“对于我们来说,接近一半的收益是股票或期权,现在大部分跌了一半,甚至有的只剩 1/3 或 1/4,有些公司的期权几乎难以兑现,整体收益也就等于大大下降了。” 王洋说。

“短期内,因为互联网行业红利慢慢消失,大厂中层的回报可能还会下滑,危机感也会更强。虽然我对未来的产业互联网、硬科技抱有很大的信心,但我们这一批中层的职业生涯不一定能等到下一个行业爆发的高光时刻了。” 王洋说。

葛甲给大厂中层的建议是,第一,先去杠杆,把自己手里过高的房贷、车贷做一定的处理,经济形势不好的情况下不要让自己承担太高压力;第二,客观分析自己的处境和公司的情况,如果自己未来两年继续留下的机会不大,未雨绸缪;第三,要学会做人,处理好公司内部的各种关系。

力行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高管,“大厂的平台让我见识了很多,但在大厂做中层始终还是高级打工仔,我们出卖时间,买单方是公司,未来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我更希望拿认知来变现。”

王洋去年就从大厂出来了,他判断,公司本身的发展遇到了问题,而且自己几年来没有成长,每年机械化地在重复,他今年快 40 岁了,希望把自己接下来的职业生涯规划好。

这段时间他系统地研究了很多新事物,包括双碳、新能源、自动驾驶、元宇宙、硬科技。“我想找到一些新的机会和方向,移动互联网的模式创新基本结束了,一些专精特新的领域可能还有机会,这些可能会是下一个十年的故事,希望我能抓住。”

* 题图及文中配图来源于 Pexels。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安然、力行、王洋、小雪、维维为化名。

钱的信心才是真信心

文 / 六神磊磊

周末前最大的新闻之一,是股市先抑后扬,对面中概股也止跌回涨。

滴滴出行、36 氪、荔枝等热门中概股都有涨。小鹏汽车、蔚来汽车等中概新能源汽车股也集体大涨。

什么原因呢?至少是在一系列信号发布后,在明确的表态之后,信心回升了。

这件事再次说明了一个道理:如何验证信心。

信心是最宝贵而稀缺的的东西。那么什么东西最能反映信心?钱。

微博上人们纷纷说有信心,那是假的。

钱有了信心,才是真信心。

有人说你的主业是读金庸,你懂钱么?没错,我不懂钱,但是我懂人啊。


信心这种东西,经常是停留在口头上的,因为大家会撒谎。

人这种玩意是很善于撒谎的,会出于种种复杂的目的撒谎。有时候人会对上级撒谎,有时候人会对公众撒谎,有时候人甚至对自己也撒谎,自己骗自己。

全真七子要打黄药师了,丘处机召集大家表态,一个一个约谈:对打赢有没有信心?

大家肯定全部高喊:有信心!

然后可能回头就收拾细软跑路,一哄而散。

这就叫撒谎。

路边上,每一个店长问店员有没有信心,都说有。丁春秋攻打中原,哪个弟子说没信心?这种信心要来有什么用,一百句也没用。不要钱的信心是最廉价的,到处都是。

然而,人性却有一点是永恒共通的:没有人和钱过不去。

只要没信心了,第一个就会反映在钱上。西游记里猪八戒取经,一旦信心动摇,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什么?

分行李啊!

钱,是当今最最敏感而忠实的信号,没有之一。人哪怕和自己过不去,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检验一个地区、一个门派、一个江湖的前景,不要看人嘴巴说什么,要看钱怎么走。

钱去向哪里,就是对哪里有信心。钱逃离哪里,就是对哪里没信心。

猪八戒只要还扛着钉钯,就是取经的事情靠谱。

相反地,猪八戒只要嚷嚷分行李,那准是取经的事麻烦了,前景不妙了,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我作为八零后生人,从小到大就听见一件事:越来越多外资进入中国。为什么?

国外的猪八戒们对中国有信心呗。

而且补充一点,“信心” 和 “信念” 不一样,是两回事,不要混淆。

信念,是一个观念的概念,信心才是一个经济的概念。

举个真事作比方,我有位同学很喜欢朝鲜,多次说就佩服朝鲜,说那里的人们活得充满理想。

这就是他的信念。值得尊重。

但是你让他去投资他会去吗?他死也不去。他只在北京买房。

所以说信念不等于信心。

再打个比方,现在正打仗呢,很多人坚信攻方必胜。倘若一开始的时候让大家投注,网民肯定乌泱乌泱投钱,但凡有,一百万一千万都敢押。

但是打到现在,很多人还是坚持攻方必胜,这是信念,信念不容质疑。但你让他现在押一百万,他押吗?十万都不会押了。

压十块钱表达一下信念,表达一下爱憎情仇,他会的。但是押十万块下注信心,他死也不会押了。

信念容易有,你说你行就行了;但是信心不容易有,你得证明你行才行。人们只会为信心买单。

说白了,还是没人和钱过不去。


明白了关于信心的道理,才能帮助我们真正地识人、鉴别人。

一个人嘴巴上说他信什么、支持什么,都没用。看他的钱到哪里去了,才知道他的信心在哪里。

郭德纲说,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

那些光喝彩的,屁用都不顶,那是闲人。别把闲人当朋友。

真正下单的,一边褒贬、一边掏钱的,才是对你有信心的人。

那是真正为你的未来买单的人。

二十一世纪,一个门派,一个团体,什么是最核心资产?

信心。

破坏什么,都不要破坏信心。

有一个经济上的概念,叫信心废墟。

现在如果公开采访一堆大老板,问他们:对中国足球未来有没有信心?

他们绝逼说:有!

但你猜他们会掏钱不?

回头多半还是:“李总啊,我的球队打一折要不要?包邮!”

来源:六神磊磊读金庸 微信号:dujinyong6

二手电商下沉,斗不过二道贩子

撰文 | 文烨豪 编辑 | 吴先之

来源:光子星球

一件略显破旧的牛仔道袍,放在小镇地摊上平平无奇,甚至会被路过的中年妇女抱怨 “脏兮兮”—— 但倘若置身熏香环绕的 Vintage 店渲染出的 “怀旧” 气氛,这件道袍则仿佛同当代城市青年彰显个性的态度所绑定,你甚至觉得在买下它的这一刻,是一个继承旧日故事的旅人。

同样,当都市北漂的 Vivian 回归翠花的身份,穿着古着牛仔拼接外套回到小镇,却被亲戚嗤笑 “你怎么穿成个道士模样?”

这构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高线城市年轻一代热衷的中古物件及怀旧感,在县域场景中被认为是残破且掉价的产物。

根据易观数据显示,国内二手电商月度活跃用户大多集中在高线城市,而下沉市场似乎仍是一片蓝海。但在小镇,不管是一众渴求增量的二手电商平台,还是身穿古着返乡的 Vivian,似乎没人能讲好二手的故事。

乡镇路被堵死

其实,二手电商下沉战略的失败并非不可预见。

首先,县域市场人群架构与高线城市有着显著的不同。过去,中国人口流动遵循 “向上流动” 的趋势,即农村 – 县城、县城 – 地级市、地级市 – 省会、省会 – 北上广深。

但相比高线城市,县域市场缺乏工作机会且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已不具备对农村人口的吸引力,农村 – 县城的路径已然中断。根据国家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同 2010 年前相比,2020 年户口与常住地分离的人增加了 2.3 亿,增长 88.52%,而小镇正处于流入、回流均匮乏的尴尬位置。

因此,年轻群体的稀缺已然成为小镇的共性难题,而这恰恰不符合二手电商的用户面貌。

QuestMobile 数据显示,截至 2021 年 5 月,闲鱼和转转两大头部平台的交易用户中 90 后占比均在 40% 左右,显著高于其他年龄层;而 00 后对其的关注度也高于其他年龄层。

以闲鱼为例,其围绕汉服、潮玩、Lolita 等 Z 世代热衷的小众品类建立起的兴趣电商成绩斐然,但上述圈层往往集中于高线城市,即便县域市场存在还未流出的年轻受众,也以消费能力偏弱的学生群体为主,很难形成广泛的需求面。

其次,大城市重规矩,小镇重江湖义气,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其闲置物品流通模式。

几十万人口的县城本质上还是一个由科级以上官员、有头有脸的商人所串联起的熟人社会。这群人好比其身边人的 “万事屋”,但凡自己或亲朋好友有忙要帮,便能通过社交脉络快速搭上线,以 “人情” 作为筹码左右对接。

唐浩洲在东北某县级市事业单位工作,他告诉光子星球,大到旧冰箱,小到桌椅、锅碗瓢盆,一旦不用,首先想到的是送给父母或穷亲戚。

“之前想卖一个冰箱,但本地根本无人问津,稍有兴趣的也都是外地人,算上运费根本不合算,还不如当个顺水人情。”

在这个较为封闭、强社交连接的场景中,闲置物品往往会根据熟人脉络向下传递,即便用户想将其出售,羸弱的本地市场也无法承接对应的需求。此外,在人情社会,小镇居民普遍会对二手物品抱有一定偏见,“淘二手” 也会被认为是掉价、丢人的行为。

而从商业化的角度来看,觊觎小镇的玩家无非两类,即主打 B2C/C2B 模式,亟需布局线下的玩家,毕竟闲鱼这类对接需求的 C2C 平台无需刻意下沉。

目前,二手 B2C/C2B 平台往往会选取 3C 数码产品、奢侈品等高附加值的商品作为主打垂类。但相比于高线城市,县域级消费市场过渡进程相对滞后,并没有支撑其主营业务的经济基础。

以川滇交界的 N 县为例,县城只有两个商业中心,其中一个还停留在新城规划层面,周边镇上更是只有不成气候的商业街。如此消费场景,即便是肯德基、麦当劳这类快餐都未能驻足,又何以孕育二奢、Vintage 需求,就连 3C 数码产品,往往也会被归于狭义。

根据重庆某镇电脑商反馈的情况,当地市场主流 PC 硬件规格仍停留在英伟达 2014 年发布的 900 系列水平,同最新的 30 系显卡横跨三个代差。

而根据此前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统计,城乡 PC 渗透率极不平衡,差距高达 50 个百分点。PC 尚且如此,相机、游戏机等产品自然更是无人问津。

因此,不是众玩家分不到蛋糕,而是小镇根本没有足够的蛋糕可分。需求端如此薄弱,而平台又硬要下沉探底,那智能手机似乎成为了唯一的通路。

不过,纵使如此,各路玩家要想攻入小镇,首先得干掉守城的本地二道贩。

  平台斗不过二道贩

2019 年,转转曾将小镇青年定义为目标客群,将业务范围从高线城市向下拓展。同年,B2C 平台找靓机也曾高调进军下沉市场。

而三年之期已至,转转县域用户仍不足 10%,找靓机下沉的故事亦再无消息,这场理想中的小镇狂欢似乎远并未达到玩家们预期,向下探底终究停留在了四线城市。

拦路虎,显然是小镇本地的二道贩。

郭经纬是某西南小镇的公务员,因其表哥是市上一家通讯店的老板,收售二手手机自然成为了他的副业。在他们当地,做相同生意的人有好几个,他们之间建有一个群,经常会互相调货。

而这个群,几乎垄断了本地二手手机市场。

通常,二道贩的收售信息发布在朋友圈,微信自然成为了核心交易场景。而凭借微信,二道贩打赢了同平台的首场胜仗 —— 客流。

G 县一位手机微商告诉光子星球,起初顾客往往是朋友,后来逐渐扩展到朋友的朋友,然后再度扩展,其中大部分人在交易一次后就成为了熟客。在熟人脉络根深蒂固的小镇,这种 “朋友 – 朋友” 链式传播的威力丝毫不亚于平台砸向本地媒介的宣传广告。

而熟客中,绝大多数是与其同年龄阶段的年轻用户,如此一来,极具二手电商用户潜力的群体已被混迹在本地的微商群悉数尽收。

同样,得益于社交脉络和野蛮打法,二道贩拿下了第二场战局,即信用背书。

在县城,由于本地供给相对匮乏,微商成为了非常强大的零售渠道。从重庆某县走出来的唐森屿告诉光子星球,在他老家,几乎每个大家族里都有一个人将代理微商作为副业,包括但不限于美妆、日用、保健品等领域。

与大部分只走线上,线下绝不见面的微商不同,小镇的熟人圈串联着亲戚、同事、邻里等多重社交关系,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自然能获得天然的信用背书。与之相比,平台以实体店的方式实现背书宛若鸡肋,毕竟亲友与门店二者跑路几率千差万别。

基于此,这场正规军与地头蛇的鏖战中,平台已在客流、信誉两方面接连落败,而价格方面,平台同样难占上风。

据郭经纬所说,二道贩子圈子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即 “宁愿少赚点,也要把客户逮住。” 这条潜规则针对的正是当下不断涌现的回收平台。

“现在回收平台给的估价普遍虚高,实际上会各种挑毛病压价,但客户不管这么多,只会拿着预估价来质问我们,所以我手机里保存有之前有客户被平台压价的截图,为的就是佐证平台比我们黑多了。” 郭经纬笑道。

客观地说,如果真要挑起价格战,平台大可依仗远超微商的资金盘以亏损换市场,微商很难取胜。但就算砸钱打下了市场,二手电商平台又能从县域市场获益几何?则取决于成本、客流与利润间的关系。

据光子星球观察,大县城二道贩朋友圈更新手机单品的频次维持在一周 2-4 款左右,以苹果 2、3 年前的主力机型为主,其中标注 “已出” 的手机数量占比不到一半,以此推算,小镇客流并不算多。

前述 G 县微商也坦言,本地圈里曾有人盘了个铺子做二手生意,结果半年不到就关了。“铺子怎么也得朝市上开,县上只能当作一个收机点。”

可见,二手交易本就属非高频交易场景,而多数小镇人口基数不足以支撑消费市场,即便平台开设门店缩短交易链条,也难以规避客流的不稳定。

利润方面,郭经纬告诉光子星球:“一单也就是赚个奶粉钱,遇到故障手机还好,去表哥那维修翻新后能有个好几百。只是在我这出货的人手机保养都挺好,钢化膜、手机壳件件齐全,这种’靓机’200 都赚不到。”

而平台倘若发起价格战,利润更会收紧,叠加不稳定的客流,这场向小镇渗透的战役非但不是一门好生意,反倒可能将自身拖入重资产的泥潭。

因此,小镇青年看似是二手经济画像的最佳客群之一,但一众玩家无论是对接用户还是亲自下场,似乎都缺乏攻城的利器。

 终

其实,困于县域的不只是二手电商。

川渝地区某县,出租车密集,滴滴司机生意则相对冷清,就算是相对较好的跨城顺风车业务,也沦为本地专职司机导流工具。而 “拼车群” 等私域渠道,价格比平台低上数十元不等,亦在价格层面构筑了一道城墙。

上述逻辑,放在二手电商平台身上同样成立,这本质上映射出小镇居民对平台附加价值的不认可。

对用户而言,众平台并非没有优势,基于 B2C/C2B 的平台电商在手机回收场景能够更好地处理用户信息、隐私等问题,而出行平台相比私域拼车群,亦能在安全方面提供更为全面的保障。

但在小镇,人们似乎更愿意为去平台化的经济效益买单。这并非平台打法错了,而是用户教育的问题。

尽管互联网时代下的地域间认知鸿沟已有所瓦解,但小镇居民消费习惯与整体消费水平却变化式微,高线城市同小镇乡村间存在的消费时代差异,并不是滴滴、美团等平台向下布局便能改变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二手电商一定走不进小镇,只是,众平台需要更 “乡土” 的打法。

过去,面对庞大的县域经济体系,阿里曾上线过农村淘宝,寄希望于政企合作、合伙人制撬开小镇电商消费。但最终,基调恢弘的农村淘宝狼狈收场,落下下沉市场难有电商的错误判断。

但也就是在几年前,饱受诟病的拼多多以 “分享领钱” 的野蛮路子,将各巨头所忽视的下沉市场揽入怀中,并借此爆发出巨大的增量。

显然,需求是必定存在的,未来也势必会随着经济基础发展而爆发,不过,玩家们仅是依仗过去打高线城市的单一模式,很难通吃大盘。县域市场,始终需要寻找县域的门径。

详解腾讯各事业群裁员情况

36 氪从多名接近腾讯的人士处获悉,从去年年底至今,腾讯多个事业群正在进行人员缩减,裁员动作较大的主要是 CSIG(云与智慧产业事业群)与 PCG(平台与内容事业群),而 IEG(互动娱乐事业群)等减员幅度较小或暂无动作。

此前在脉脉流传的说法是,腾讯此轮裁员比例将会高达 30%。不过据 36 氪从多位员工处了解,腾讯的整体裁员比例不会如此之高,也没有专门针对 35 岁以上员工进行优化,裁员主要依据业务调整而非年龄。

腾讯一位内部人士表示,“这次腾讯被传大比例裁员的声音明显是被过渡放大了。此外,组织优化重点考虑的是业务瘦身和员工绩效等因素,与员工年龄也并不挂钩。之所以出现诸多误传,可能是由于当下行业大环境下行以及互联网公司股价缩水,导致大家悲观预期较重,但实际情况其实就是被过分解读了。”

36 氪综合多方信源了解,字节跳动去年各业务综合裁员比例最高在 20% 左右。相比字节跳动,腾讯对新业务的探索以及人员扩招都相对保守,以此推测,腾讯的合理裁员比例应当低于字节的 20%。

36 氪就此向腾讯方面求证,截至发稿对方暂无回应。

重灾区一:CSIG

腾讯 CSIG 事业群(云与智慧产业事业群)作为腾讯本次裁员的一个重灾区,针对网络流传该事业群的 “20%-25%” 的裁员比例,36 氪分别询问了三位腾讯 CSIG 员工,三人均证实了裁员行为的发生,其中两位员工对这一裁员比例表示认同,甚至表示裁员人数还在增加。

“裁员还在进行中,(本事业群)各个业务线都在裁,到了 2022 年底,真实的裁员人数将超过 20%。” 一位腾讯 CSIG 中层对 36 氪表示。

由于 To B 的云计算生意,行业之间差异巨大。腾讯 CSIG 事业群的 19000 名员工,大多以行业划分部门,其中 KA(关键客户)就分列为 “智慧产业 1 部 – 8 部”:智慧产业 1 部为泛互联网行业;2 部为教育;3 部为政务;4 部为文旅;5 部为制造业与终端;6 部为地产;7 部为金融;8 部为能源。

萧条行业自然成了裁员的重灾区。一位腾讯云一线员工告诉 36 氪,由于去年教育行业 “双减” 影响,腾讯云 2 部(教育)“被缩减得非常厉害,之后会和其他部门合并。”

除了腾讯 CSIG 行业线以外,诸如 “销售助理” 这样较为边缘的岗位,也成了裁员首当其冲的对象。“中台销售部门的助理被裁掉了 50%,另外一半人会被调往地方子公司。” 上述员工对 36 氪说,这种方式可以将部分人力成本从腾讯集团迁移出去。

事实上,信号在年初已经出现 ——2022 年春节,腾讯 CSIG 不少员工发现年终奖缩水了,“往年差不多有六个月工资,今年只有 2-4 个月”。

而对在 CSIG 留下的员工,还面临着更多压力。多位腾讯 CSIG 员工向 36 氪透露,2022 年,腾讯 CSIG 将 “盈利” 定为业务发展指标,这也成为压在腾讯 To B 业务身上的一根重担。

盈利,代表了腾讯云过往的生意模式将产生巨大变化。过去为了抢占市场,腾讯云不惜以低价与阿里云、华为云竞争,比如用 “一元中标” 赔钱拿下大单;抑或通过 “总集分包”(指承包一大块业务,再分给合作伙伴)、“硬件搭售”(指把腾讯云的技术与不同厂商服务器、摄像头等硬件做集合)的形式进行销售。

然而,当 “盈利” 的大刀落下,曾经的一元中标、总集分包、硬件搭售等销售手段,几乎将全部失效。

“因为在这些销售模式中,腾讯云的毛利太低了,所以在最新的考核计算中,腾讯要求商务只有售卖腾讯云的自研产品,才能计入营收 KPI。” 上述腾讯 CSIG 员工对 36 氪说。

从 “1 元中标” 到 “必须盈利”,腾讯 CSIG 正在经历转型中的阵痛 —— 对一线员工来说,他们要确保曾经以低价获得的客户不要大量流失;对于公司管理层而言,当腾讯集团的社交、游戏等 To C 业务出现动荡时,他们希望扶植多年的 To B 业务能迅速承担起输血的角色。

“老板们没有那么多耐心了,希望 CSIG 能快一点跑出来,而不是一直这么亏。” 上述腾讯 CSIG 中层对 36 氪说。

重灾区二 : PCG

腾讯 PCG(平台与内容事业群)包括在线视频 BU、腾讯新闻、技术中台在内的多个业务部门,都在进行不同比例的人员裁撤。多位 PCG 员工告诉 36 氪,自己所在部门的裁员比例已有近 10%,而且裁员数量还在继续增加。

拿了差绩效,或者合同到期后不再续约是主要裁员手段。一位员工表示,“昨天内网通知了一批合同到期的员工,接下来都不再续约。”

据 36 氪了解,PCG 此轮裁员实际已进行数月。去年 4 月的组织架构调整是一个分水岭。在 2021 年 4 月的组织架构调整中,腾讯视频、微视、应用宝合并为在线视频 BU;IEG 天美工作室群总裁姚晓光则跨群领导 QQ 业务,兼任 PCG 社交平台业务负责人;腾讯新闻则在去年 8 月迎来新负责人 —— 原网易云音乐副总裁王诗沐。

一位 PCG 员工告诉 36 氪,“组织架构调整后,业务单元合并,HC 就随之缩减了。加上多位负责人替换,一批业绩不佳的中层也免不了被替换。”

该事业群的投资部门同样无法幸免,一位接近 PCG 投资部门的人士告诉 36 氪,“今年团队 HC 已经为负数,免不了有几个人会被裁掉。”

那些波动较小的事业群

据 36 氪了解,PCG、IEG 与 CSIG 为腾讯目前人员规模最大的几个事业群,现人数规模均超过 2 万人,裁员情况也主要发生在这几大事业群。但同样有超 2 万员工,IEG 的裁撤比例则比 PCG 低很多。

在游戏业务整体被打压的大环境下,36 氪获悉,腾讯 IEG(互动娱乐事业群)可能对部分边缘项目进行裁撤,不过整体裁撤比例不高,不涉及核心业务。一位天美员工告诉 36 氪,天美工作室暂无裁员动作。

腾讯去年第三季度财报数据显示,IEG 所创造的游戏收入占比虽然下滑,但依然占到了腾讯总营收的 30% 以上,相比之下,PCG 人员多而产出低,缩减人员的需求也更强烈。

而腾讯人数较少的几个事业群 ——CDG(企业发展事业群)、TEG(技术工程事业群)和 WXG(微信事业群),人数均不超过 1 万人 —— 上述几个事业群暂无裁员动作。

一位互联网分析人士认为,腾讯此时裁员,“去肥增瘦” 的目的大于 “过冬”,一方面是裁掉一些价值本就不大的业务,另一方面一些探索型新业务也会大量关停。

不过从业务增长的角度来讲,腾讯今年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财报数据显示,2021 年三季度腾讯广告收入同比增长仅为 5%,国内游戏收入同比增长 5%,仅有国际市场游戏收入实现 20% 相对高速增长。除了游戏出海,腾讯在国内市场的整体营收增长都已大幅放缓,这样的增速将越来越难以支撑那些短期变现价值低的业务,以及相对应的人力成本。

来源:36kr

万亿阿里,在靠闲鱼导流

对于面临增长困境的巨头阿里来说,闲鱼是其体系内少有的能自带流量的 App。截至 2021 年 6 月,闲鱼的移动月活用户突破 1 亿,用户数超过 3 亿,其中 90 后年轻用户占比超过 60%。现在每天有几千万人在闲鱼闲逛,不少人把淘宝货物搬运到了闲鱼,一边给闲鱼贡献日活,一边给淘宝贡献成交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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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财经天下》周刊作者 薛永玮
编辑 / 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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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鱼导流,每月赚 5 万

北漂七年的黄欣,在闲鱼上卖掉了她不用的加湿器、多余的台历和一些便宜的彩铅笔。三八妇女节那天,她又打开了闲鱼,想要上去随便逛逛,除了卖,她在上面也会买一些二手裤子或裙子。但没想到,这次只是不小心摇晃了一下手机,屏幕就直接跳转到了赫莲娜天猫旗舰店 —— 一个国际顶级奢侈品美妆品牌。她苦笑着说,“闲鱼真是高看我了,我像会买 1380 元一瓶面霜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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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闲鱼后 “摇一摇” 跳转到天猫旗舰店。图 / 受访者供图)

闲鱼的资深用户宁楠也遇到了困扰,她经常在上面淘二手家具,比市价便宜好几倍,这次她想再买个二手脱毛仪,用完一次就可以直接丢掉。但翻了好几页,总能在几百元的二手物品中插进来几个三四千的产品,点进去一看,无一例外都跳转到了淘宝旗舰店,都是知名品牌的新货。退回去仔细一瞧,原来右下角带有浅灰色的 “广告” 标记。

刘熙玩闲鱼六年,已经在闲鱼上卖出去了几十件物品,也买了几十件物品。但最近一年她发现,想要在闲鱼上淘一件个人用户的二手闲置,已经有点难了,每次搜索想要的商品,首先映入眼帘的全是职业卖家发布的链接。

“有次我看中一个电子书,看内容介绍很像个人发布的,私聊才发现是商家,卖价也比标价高了好几百。” 刘熙说,在闲鱼交易得练就一双 “火眼金睛”。

闲鱼是阿里巴巴旗下闲置交易平台,是继淘宝、天猫后,阿里巴巴打造的第三个亿万级平台。可是这个以个人闲置物品交易起家的平台,眼下正在被商家占领,给淘宝、天猫导流。

周龙在淘宝上经营一家女装店,为了清理断码货品,他专门开了三个闲鱼号,每天都在线,每月一共能创造 5 万元的销售额。他发现,因为自己的闲鱼绑定了淘宝主账号,所以如果一个闲鱼用户关注了他,那接下来他淘宝店的关注数也会增加。

最能 “吸粉” 的是闲鱼上的一项抽奖活动,周龙几乎每个月都要参加一次。“给闲鱼赞助一个抽奖商品,我的淘宝店能新增几千个新粉丝”,周龙发现,这比他直接买淘宝直通车服务更划算。他还发现,从闲鱼引过来的粉丝,可以收到自己在点淘上的直播推送,“相当于闲鱼把流量带到淘宝,淘宝再把流量带到点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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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鱼某抽奖活动的导流页面。图 / 手机截图。

3 月上旬,《财经天下》周刊打开闲鱼 App 看到,点进主页左上角的 “签到”,有一系列活动在等着用户,其中就包括 “去点淘走路赚钱”“去消消乐完成 3 次消除”“去天猫浏览 5s 拿红包”“去高德免费领水果” 等。点击一下,就会进入这些阿里巴巴的其他产品里。

由于每天有几千万人在闲鱼上闲逛,还催生出一批中间商。一位 “无货源” 商家透露,他每天在淘宝、1688 上找商品,然后复制文案上传到闲鱼上,有人买了后,自己再从淘宝下单,赚个差价。“一天差不多能赚 200 元。”

“无货源” 商家们还在大力发展新人加入,讲述他们 “月入几万”“全款买房” 的财富故事,有的付费教学,全程教人如何先在淘宝选品再在闲鱼销售。一批想做副业的宝妈、想转型的淘宝店主、想创业的电商小白,掏出上千的学费,只为了在闲鱼搏上一次。这些非专业卖家,一边给闲鱼贡献日活,一边给淘宝贡献成交额。

周龙身边的一位朋友,几年前就发现了闲鱼拥有巨大免费流量的商机,专门跑去华强北拿二手电子产品,写一些有吸引力的文案,加价在闲鱼上售卖,结果大学还没读完,就赚了两百万。周龙遗憾自己 2019 年才入局,错过了闲鱼竞争最小的时间段,“到 2020 年,能感觉到职业卖家越来越多了。”

闲鱼也需要这群商家,与个人卖闲置用品相比,他们几乎 24 小时在线,能及时响应买家的留言,提高闲鱼的日活、月活。个人卖家就很难做到这一点,如果不是特别急迫想要卖东西,他们可能需要一周或者更久才会回复。

除此之外,闲鱼还在激活那些从淘宝购物的人,降低他们冲动消费后的愧疚感。去年 “双 11” 结束一周后,后悔的剁手党们就将主战场转向闲鱼,“双 11” 站上了闲鱼搜索热榜的第一位,囤多了、不想要了、拆开包装无法退了,很多物品被这样挂上了闲鱼。

一位资深用户告诉《财经天下》周刊,有了闲鱼,自己的剁手行为更加无所畏惧了,“大不了一键转卖”。

2021 年 4 月,闲鱼负责人也在采访中表示,作为和淘宝并生的闲置电商,闲鱼很大程度上承担了淘宝用户对于转卖冲动消费品的需求,在他的预测中,闲鱼的成交额未来至少能占淘宝大盘的 20%。

现在,“天猫造节鼓吹买,闲鱼转头鼓吹卖”,阿里巴巴一个阵营占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消费观,可谓是对冲式促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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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生产者

一位大学生卖家说,自己在闲鱼倒卖明星周边,刚挂上去一个包包,一顿饭没吃完的工夫,就被买家拍下了,“差价能赚两到三倍”。事实上,追星群体、二次元、汉服、二手乐器等年轻圈层,在闲鱼上的占比已经超过 60%,早已构成阿里的长尾供给。

脱胎于 2012 年推出的淘宝二手频道,于 2014 年分拆独立的闲鱼,是怎么从一个不被看好的业务,发展为阿里体系八大月活过亿的 App 之一的?

最根本的原因是注册门槛低,用户不用交押金、不用注册店铺、不用被抽佣,就可以上闲鱼卖东西。这种 C2C 模式下,流量可以分配到每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卖,而且没有差评机制,不用七天无理由退换货。短短四年之后的 2018 年,闲鱼已经盘活了 100 多万用户,销售额超过了 1000 亿元,每天发布的个人闲置物品超 200 万件,累计发布的宝贝超 14 亿件。2019 年,闲鱼在闲置交易市场的渗透份额占比已经达到 70.7%,第二名的转转只有 20.2%。

“闲鱼是点对点,用户对用户的交易模式,很容易具备社交属性,便于获取流量,演化为阿里新的流量池。” 浙江大学国际联合商学院数字经济与金融创新研究中心联席主任、研究员盘和林对《财经天下》周刊说,如今是用户参与内容创作的时代,年轻用户更想通过有故事性的二手物品,来展示自己的喜好和生活,更愿意通过分享商品体验来获得交集,展开社交。

但 C2C 综合类二手电商模式带来海量用户的同时,其难变现、难掌控的问题也浮出水面。2019 年初,闲鱼给出了 “三年内培养 10 万名玩家,为他们定制鱼塘” 的目标,结果不到两年,承载着重要社交功能的 “鱼塘”,因为进入门槛低而滋生了售假、涉黄等问题被关停。

这之后,闲鱼开始更加转向 B 端(商家)、S 端(服务商),往 “C2X” 模式扩展。比如,2019 年初其推出的 “闲鱼优品” 还在不断升级,主要提供品牌自营及授权的官方闲置、品质二手物品,这是收拢专业卖家的重要一步。2020 年底,闲鱼无忧购手机质检环节引入鉴定服务商回收宝。2021 年 8 月,闲鱼潮社引入图灵鉴定的鉴定服务。2021 年下半年,其引入第三方服务商开发的 PC 端管理工具 “闲鱼管家”,专门帮助专业卖家打通淘宝和闲鱼,管理多个闲鱼号。

“流动才是王道,到 B、到 S,到 C 都可以,这就是 C2X,X 代表的是一种多元的闲置交易路径。” 时任闲鱼 CEO 的陈镭如此说。闲鱼成立六周年之时,陈镭对闲鱼的未来寄予厚望,认为在阿里巴巴体系里,闲鱼的定位是一个流量生产者,而非消耗者。

“通过做好社区,闲鱼做到 1 万亿规模的机会非常大。” 陈镭说。

为了完成这个 “1 万亿规模” 的目标,接棒陈镭的汤兴,在 2020 年下半年关闭 40 万 “鱼塘”,推出 “会玩” 频道。这几乎是一项抄作业学小红书的产物,用户可以在这里进行图文分享,“种草” 私人商品。汤兴知道,这类达人内容创作,如果能做起来,将不仅能提升闲鱼卖家和买家之间的信任感,还将降低退货率、减小交易摩擦。

有抖音博主测算,一篇优质的 “会玩” 帖,可以带动几万浏览量。如果有足够多的人进入你的主页查看商品,帖子后面还可以挂上宝贝链接,“闲鱼靠这个,完成了内容营销 – 种草 – 拔草的闭环”。据界面报道,2020 年以来,闲鱼成交额和用户体量实现双增长,在引入兴趣社区、内容业务后,闲鱼越来越像二手市场的淘宝,因此也在阿里内部获得 “小淘宝” 之名。

来到 2021 年上半年,为了更好地支撑增长,闲鱼全面废除了旧版闲鱼币,推出了更货币化的新版闲鱼币。闲鱼上的数码产品专业卖家王恺对《财经天下》周刊说,卖家可以用新闲鱼币进行 “抵扣” 和 “推广”,按照 1 元人民币等于 1000 闲鱼币的规则,一个 1000 元的数码产品,他选择 10% 的抵扣比列,那最后收到的就是 900 元人民币 + 100 个闲鱼币,这些闲鱼币,可以进而拿去买推广,一次需要 2000-10000 个不等,“就是变相的付费推广”。

如果卖家不开启抵扣也可以,那就需要像在拼多多的经典项目 “种果树” 一样,做各种活动来赚闲鱼币。比如,签到一次能赚 50-100 个闲鱼币,在闲鱼农场种水果赚 80 个闲鱼币。一位用户在社交平台上提到,“闲鱼币永动机‘捕鱼’没有了,鱼塘没有了,七天流量翻倍卡也没了,每天都得来闲鱼做任务攒闲鱼币。”

“其实相当于,要么拿一部分利润买流量,要么拿时间换流量”,王恺说,闲鱼最大的特点是 “买家即卖家”,买东西能用闲鱼币抵扣、卖东西时获得更多推广,都在驱动用户努力赚取闲鱼币。这种设计,可以大大增加用户停留的时间,为闲鱼维持更稳定的日活量。

不过,不少闲鱼卖家透露,目前虽然闲鱼流量很大,但由于进入门槛低,导致交易体验参差不齐,去年还发生过多起诈骗事件。另外,对于非 3C 类目的闲鱼卖家来说,曝光效果也不够明显,平台的推荐机制难以捉摸,“曝光量一会儿上万一会只有个位数,像在坐过山车。”

至于那个 “1 万亿规模” 的目标,闲鱼官方后来没有公布过。但根据阿里财报,截至 2021 年 6 月,闲鱼的移动月活用户突破 1 亿,用户数超过 3 亿,90 后用户占比超过 60%,95 后占比超过 35%。这意味着,闲鱼已经跻身主流 App 之列,成为阿里阵营里越来越活跃的板块。背靠阿里这个巨人,闲鱼也在质检环节、供应链建造等方面,比同行有了更大的竞争筹码。

目前,闲鱼的体系架构仍位于淘宝天猫事业群内,负责人是唐宋,向阿里妈妈事业群负责人家洛汇报,再上一级,是去年年底接任阿里中国数字商业板块的掌门人戴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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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亿巨头靠闲鱼导流

对于万亿巨头阿里巴巴来说,它也需要闲鱼这样自带流量的 App 为其导流,因为它正面临着增长困境,新增一个客户比以往难得多。

截至 2021 年底的 12 个月阿里巴巴全球年度活跃消费者为 12.8 亿,单季净增 4300 万,而上个季度净增是 6200 万。阿里巴巴的老对手京东也面临相同的困局,最近三个季度用户增长在逐季放缓,分别为 3210 万、2030 万和 1570 万。

电商巨无霸们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享受流量红利了。最新数据显示,截至 2021 年 12 月,我国网民规模高达 10.32 亿,普及率为 73%。想要让剩下的几亿人上网并购物,好比登山一样,越往上越难。

付出的获客成本也越来越高。从 2017 年到 2021 年,阿里的获客成本从 279 元 / 人水平增至 405 元 / 人,几乎翻倍。京东比阿里看起来好一点,获客成本从 226 元 / 人涨到了 298 元 / 人,但别忘了 2018 年京东获客成本曾一度高至 1603 元,同比增长超过 500%。2017 年的拼多多还没有上市,靠着微信好友迅速裂变,那时候单个用户获客成本不到 10 元,但这一数字在 2021 年已经飙升到 432 元。

新客增长越难,反应到业绩层面,是营收增长的无力。阿里巴巴 2021 年第四季度(2022 财年第三季度)收入为 2425 亿元,同比增长 10%,去年同期的增速是 37%。阿里巴巴核心业务的中国商业板块的收入为 1722 亿元,同比只增 7%—— 和去年同期的 39% 相比,面临着严峻的 “增长” 挑战。

盘和林分析称,近几年,淘系电商开店成本和销售渠道成本有所增加,商家获取流量成本越来越高,这部分增加的成本,势必逐步体现在商品上,对于淘宝卖家来说,淘系电商的性价比优势逐渐降低。

不少淘宝卖家也向《财经天下》周刊透露,如果不在后台购买淘宝直通车的推广服务,商品已经很难再被看到,店铺做起来会很慢。有卖家表示,2021 年淘宝店的流量相较 2016 年刚开店时,已经下滑了三分之一。还有商家说,因为淘宝店的限制越来越高,自己店铺的账期从 10 天被延长到 30 天,现金流遇到较大冲击。

目前,一些中小淘宝商家已经将主力转向了抖店,“在抖店,商品刚放上就能出单”。极光数据显示,2018 年至 2020 年,以抖音、快手为代表的兴趣电商,用户规模成长迅猛,其中抖音月均 DAU 已超过淘宝,为 3.4 亿;社区电商小红书四年间的月均 DAU 也上涨 1258.6%,达到 8318.7 万。凭借内容优势,抖音和小红书四年间的 DAU 增长,达到了 10 倍。

阿里不得不向外借力。2019 年,阿里向抖音投入 70 个亿,2020 年又豪掷 200 个亿广告费。但 2020 年 9 月,抖音决定断开直播电商的外部链接,不再给传统电商平台导流。一年半之后,快手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阿里一下子失去两个流量重地。

“阿里前期还投资了微博,但微博本来就面临着流量下滑的困境,加之其电商转化率并不高,难以带动阿里整体的用户增长。” 深度科技研究院院长张孝荣向《财经天下》周刊分析,至于钉钉、飞书等产品,更多面向的还是中小企业用户,旨在构建阿里云的护城河,对电商一侧难言贡献,“现在就是传统电商的冬天,个体努力难以撼动环境变化。”

十年前的蘑菇街、返利网等阵地,倒是曾平均每日为淘宝带去 600 万元交易额。但在残酷的商业竞争之下,阿里还是选择了快刀斩乱麻,亲自切断了几个导购网站。2021 年流量疲软的阿里,还伴随着被重罚 182 亿多元、高层被曝性侵、头部主播逃税 13 亿等接连不断的负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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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们的未来要走向哪里?盘和林对《财经天下》周刊说到,对于淘系电商平台,可以考虑增加自营,通过自主把握供应链来提高品质,增强体验;可以发展内容电商,并强调用户参与的社交属性,“或者利用闲鱼这样的流量池,为平台商户注入更加廉价的用户流量。”

向竞争对手京东学习,阿里巴巴也确实在这么做,近日就推出了 “猫享” 业务板块,销售的产品以自营为主,涵盖猫享国际、数码家电、家居个护、美容彩妆等板块。

当前,阿里的经营策略已经从只依赖超级 App 淘宝,转向搭建由淘宝、闲鱼、淘特等产品共同组成的应用矩阵。2021 年底,阿里将大淘宝(淘宝、天猫、阿里妈妈)、B2C 零售事业群、淘菜菜、淘特和 1688 等业务囊括进 “中国数字商业” 快板,开始将 “多端战略” 看作是该板块业务增长的关键。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张勇也说,阿里将把更多的资源和精力投入到新兴关键业务。

多元化格局还在进一步打开。云计算、国际业务、下沉市场,已经成了阿里反复提及的高频词。阿里云业务、本地生活服务、国际商业几个分部,在过去的 2021 年第四季度中,同比增速均在 20% 左右。一个月前,阿里巴巴持股 17.33% 的农村电商汇通达在港上市,靠下沉市场撑起了 200 亿的市值。

数字化领域专家袁帅认为,依靠中心化公域流量的搜索电商时代已经过去,未来是新零售和内容电商的 “新电商时代”。更贴近用户的生活轨迹,让消费者更沉浸、更认同,才是未来营收增长困局的破冰点。另外,农村市场也将成为一个电商的潜力爆发点,“流量红利也许结束了,深度价值红利正在展开。”

而集结了爱好游戏卡券、手办潮物者的闲鱼,正在撑起另一个价值红利。早在 2020 年,被视为小众市场的汉服、JK 制服、洛丽塔服饰,就已经为淘宝带来过超百亿元的销售额。对于还在匍匐前进、战略防守的阿里而言,那些更为长尾的群体,无疑具有无限潜力。

在一位博主对淘系商家流量困境发出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儿?” 的灵魂三问下面,一位专门做灰产刷单的网友淡淡甩下了一句,“去闲鱼”。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黄欣、宁楠、刘熙、周龙、王恺为化名)

来源:AI 财经社 微信号:aicj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