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垮复旦高考状元的最后100头猪

原创 我是三梅 青年大院

上天没能给你坐飞机的钱,但是给了你将来造飞机的底气。

这是前不久,火遍抖音的一句话。

视频里的男生,孤身一人在火车前拖着行李箱,夹着巨大的编织袋。

即便从头到脚一身崭新,却掩盖不出他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寒酸。

他叫孙宜林。

2018年以710分,考入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

那张通往北京的廉价火车票,和家里能拿出来的最好棉被。

就是这个贫寒学子,打算逆天改命的所有武器。

然而,我却看到这么一句评价:

“不出意外,这张照片就是他此生,最高光的时刻了”。

说这句话的,是我的一个学长。

确切说,他是我身边现实版的“孙宜林”。

他叫张洋,上海复旦大学高材生。

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后,我们当地栏目组还去采访过他。

至今我仍然记得,当时他的家,是土黄色的泥巴墙混着稻草堆成的。

门口正中央,挂着大大的“金榜题名”匾额。

一晃十年过去了。

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去年。

虽然读了四年博士,但学校一直没给张洋毕业。

他只好在国外站点轮流打杂,已经接近10年没有回过家。

张洋说:

我是从村里出来的高材生,但在我身上,没有什么麻雀变凤凰的传奇。

相反,只剩尴尬和痛苦。

听到这句话,我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复旦大学毕业,还考上了博士,怎么可能会痛苦?

直到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豆瓣小组。

那里,有10万个“孙宜林”

你知道录取通知书,被供在村口祠堂里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张洋知道。

那一天,村子里大摆了三天流水席。

村长亲自拉着他的手说:

以后咱们这个村,就等着跟你吃香喝辣了。

张洋家有一个堂兄,是和他同一年上学的,初二辍学后去了镇上的养猪场。

逢年过节就会带着几磅猪肉回来。

平时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堂兄一家,在高考放榜那天,对张洋家特别亲热。

镇上电视台帮他拉的助学赞助,正是他堂兄打工的那家养猪场。

老板出了5万助学金,明明白白地说,“你可欠我100头猪”。

所以后来,他特别喜欢拿猪衡量物价。

张洋说,一头猪净利润才500块。

星巴克一杯咖啡要50块,十分之一头猪。

一栋房子首付50万,1000头猪。

而在老家,他还欠着一百头猪呢。

张洋经常跟我说,他管自己叫five——

在豆瓣一个10万人的985小组里,five的意思是废物。

而他是985废物里的极品代表:

“小镇做题家”。

对于出身寒门的大学生来说,读大学的几年,就好像一个并不美丽的梦。

即便不美丽,却依然遥不可及。

“985废物”,多是出身自村镇的寒门弟子。

高中阶段依附于“题海战术”和自身的玩命苦读,好不容易脱离老家考入名校。

但在步入大学尤其社会后,却开始面对一个个更残酷的现实。

张洋说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废物时,刚下火车,还没进校门。

他在地铁自动购票机旁边,站了半个多小时,偷偷看了6波人操作。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地铁。

也是第一次到上海。

他曾经是代表全村希望的学霸,高考全县第一。

但是开学第一节课就是双语,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暑假时他在县城打工,白天在餐馆腌鸡肉,晚上给高一学生补课。

他的室友,两个去了国外奥数夏令营,一个是全国机器人大赛金奖得主。

甩开他们之间差距的,远不止高考录取时的微弱分值。

而是横跨在他们之间的阶级断层,和影响他们最终结局的底气。

2017年,一名出身寒门的复旦学霸,在网上写了一篇引起巨大争议的文章。

文章中写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除了幸运上了复旦以外,真的一无所有了。”

学霸最后补了一句:

名校带给你的,除了光环以外,还有巨大的诱惑和落差。

你随时可能被它的繁华引诱进无尽深渊;也随时会在它的庞大面前溃不成军。”

曾经埋头苦读的小城,变成老家那一刻起。

你开始失去试题和分数,作为支撑骄傲的挡箭牌。

开始正面接受,来自社会各种标准的衡量。

家境、眼界、资源、人脉……

甚至口音和装扮,随便拿出一样,就能把曾经的优越感,冲击得粉碎。

十八岁那年考上大学的夏天,成了人生中第一个巅峰时刻。

也是唯一的一个。

童话故事之所以美妙,是因为它会在最完美的情节处结束。

但生活不会,它很残忍。

青年作家蒋方舟,曾经发表过一个观点:

这个世界对小有才华的人,是特别残酷的。

一方面他小有才华,看到了月亮的一点点光芒,这会让他觉得现实难以忍受。

但另一方面,他的才华又不足够去跨越“鸿沟”碰到月亮。

所以,他只能在两边不靠的窘境里,自我拉扯,不断地自我否定、也不断地积蓄渴望。

这两年的学霸热词,开始频繁出现在社会新闻里。

在网上随便搜索一下,名校学霸抑郁、焦虑、压抑…..

他们组成了一个共同的名词——985“牺牲品”。

2018年,网上曾经爆过一个年仅25岁的优秀研究生,在武汉自杀的事件。

他叫罗正宇,父母长年在外务工。

2010年考入武汉理工大学,6年本硕连读进入央企工作。

他是所有人眼中,名副其实的“潜力股”。

但罗正宇,却正在经历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后来,离职后的他,一边假称工作,一边在武汉“流浪”一年。

无奈之下,只能靠网贷为生。

最后因为5万元网贷,自杀在了破旧不堪的小旅馆中。

而在2016年6月8日,一年一度的高考之日。

湖北警方在黄冈市的一个普通民房内,逮捕了一个年轻人。

他叫王波,曾获全国中学生化学竞赛亚军,被一路保送至北京名校。

然而,这样的一个“学霸”,却成为了特大制造、贩卖毒品犯罪嫌疑团伙的核心人员。

一代寒门贵子,没有成为家乡的骄傲,反而把自己拉进了犯罪的深渊。

自卑、妒忌、贪婪、脆弱……

这些都是名校学历,带给这些村镇青年的砒霜。

从自嘲废物,到高学历犯罪。

越来越多的村镇985学霸们,曝光出了严峻的问题。

就像企图跃入龙门的鲤鱼。

外人看的都是风光,实际上内里却是风霜。

他们,正跃入一个名为“优秀”的命运陷阱。

绝大多数人对名校学生的印象,大概都是b站纪录片《后浪》那样。

他们是大家默认的人中龙凤,拥有着别人梦寐以求的选择的权利。

然而实际情况是,从他们考上985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失败的权利。

光宗耀祖、全村的骄傲、报喜不报忧…….

这些,都成为了压在他们身上的枷拷。

你知道一个普普通通出生农村的985大学生,他们的求学时期,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们没读过所谓的幼儿园兴趣班,少年的日常,除了读书,就是帮家里喂鸡养猪。

运气比较好的人,初中会去镇上或者县里的中学就读。

一个月只回一趟家,拿着微薄的生活费。

很多人的三餐,就是那种腌在大塑料瓶里的咸菜。

平时坐的交通工具,就是溅满泥点、一个座位上叠着几个人的农班车。

他们就是在这样贫瘠的生活里,一点一滴苦读、考试、学习。

一点点从农班车坐上大巴车,从大巴车坐上北上的火车。

他们什么都没有,却往往还有一个丢不开的家庭,和一个回不去的家乡。

很多来自村镇的985大学生,都在大学做着好几份兼职。

读书和养家,一个也不能耽误。

一份数据显示,在北上广流动人口里。

来自三四线及以下城市的本科毕业生,占了多数。

另一项数据,更刺眼。

在城乡大学生初职月薪对比中,农村生源的平均收入,远低于非农村生源。

而这个差距,在此后几年里,只会拉开得越来越大。

他们,是无路可退的一批人。

迫切需要钱,需要生路,来撑起自己和老家父母兄弟姐妹的生活。

在豆瓣985废物小组里,内卷化和焦虑,是被提起频率最高的词。

不是985的村镇学生更废物,而是毫无资本的他们,孤零零走上北上的道路单打独斗。

背后却空空如也。

美国的名校中,流传着一个名词叫“斯坦福狂鸭症”。

一只悠闲的鸭子,看似在湖面上自在地漂着。

水面之下的鸭掌,却在为避免溺水疯狂拨动。

这不正是那些,喊着自己是废物的985村镇学子吗?

一边要苦苦支撑着在老家的“光环”,一边又打落门牙往里咽,拼命扑棱着前进。

他们别无选择。

被裹夹着走上学历神坛的这帮人,也只是在命运面前措手不及的普通人。

也许会有人说:

这帮985、211的学生们学历这么高,如果混得不好,都是自找的。

《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

“当你想评论某人时,你要记住,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你所拥有的优势。”

人们不能因为某个人已有的光环,就忽视他作为人而拥有的痛苦。

因为生活不是励志电影,不是短暂几页的童话故事。

不可能每个人,都拥有Happy Ending。

也许成长的第一步,就是接受一个设定:

我们在学生时代,努力考上了名校,但这不是终点。

往后余生,你依旧要奋斗,不是为了多耀眼,而只为了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小镇做题家,说到底,他们是落在时代缝隙里的一群人。

他们一边享受着读书至上的教育公平,一边又成为时代风口里的失败者。

但“学历”这束光,他们必须抓住。

因为抓住了,才有机会改变命运。

哪怕机会很小,哪怕过程很痛苦。

但这,就是小镇做题家最后的希望和方向。

我希望,社会能对这些村镇学子,多一些宽容。

他们不该承受,本该不属于他们的压力。

我的那位学长张洋,分享给了我一句话:

万物生长,各自高贵。

我知道,中国的“985废物”,远不止10万。

但我想把张洋这句话,送给所有的小镇做题家。

你们一点也不废物,你们也应该为自己骄傲。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成功。

它不是学历的高低,职业的尊卑,收入的多少。

而是幸福地活下去。